《静默年华》青山常在

25、第 25 章

　　天空中的夕阳竭尽全力地释放着自己残余的光芒。
　　鸢时正在院子里洗着衣服，看到她们挽着手走进院子，眼神微微一挑。
　　“回来了。”
　　“嗯。”雪桐笑了笑，和小衣分开一些。
　　小衣白了她一眼，干吗不好意思呢。
　　“媛媛呢？”雪桐好奇时刻粘着妈妈的孩子哪去了。
　　“闹了一天，睡了。”鸢时神色不好。
　　“怎么了？”雪桐问。
　　“着凉了，刚吃过药。”鸢时搓着衣服，白皙的手臂沾着肥皂泡。
　　小衣觉得你们这一问一答是不是在增加暧昧啊。
　　不过她不能显得小气，松开雪桐的手说，“我去看看媛媛。”
　　好吧，我倒想看看你们怎么玩暧昧。
　　雪桐见鸢时用力搓着衣服，忽然说：“一个人带孩子很辛苦吧。”
　　鸢时自嘲般地笑了笑，“桑柏没见过媛媛，甚至不知道媛媛的存在。”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在认识不久的雪桐面前吐露心事。
　　雪桐微微愣了一下，继续听。
　　“桑柏是画家，我是他的模特。他有家庭但他说他爱我。为了这句话我跟着他到处漂泊，然后到了这里。有一天桑柏说和我在一起让他感到束缚和苦恼了。他说如果我真心爱他就放他走。从此，他没再回来了。”
　　鸢时抬手擦了擦秀丽的额头，发丝也沾上一些泡沫。
　　看到雪桐惊讶的表情，却只是一笑，“觉得愚蠢吧？”她脸蛋妩媚，狭长的眼睛与雪桐相对，含着一些失意。
　　但也只是失意，看不到后悔。
　　“如果不爱了，就没有理由在一起。”鸢时看出了雪桐的不赏，又低下头去洗衣服。
　　“这样，对孩子公平吗？”雪桐觉得这对情人是不是活在外星球的，对社会对家庭一点儿没责任感，“你有没有考虑过孩子的将来？生的倒是容易，养呢？以为吃饱穿暖就没事了？”
　　鸢时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带着一个孩子，可能并不懂什么叫责任。
　　鸢时听到她的愤慨有些意外。
　　“哦，孩子不该成为绑住对方的枷锁。对吧？”
　　“不对。”雪桐摇摇头，“我不能理解你们对爱情的态度，但我认为爱情不是推脱责任的借口。你逃到这里，有没有想过你的家人？”
　　很久没被人训斥了，鸢时用手背去擦渗进眼睛的泡沫。不擦还好，越擦眼睛越难受。
　　雪桐忙掏出一张纸巾给她。
　　“进眼睛了？”
　　鸢时睁不开眼，也不去接纸巾。
　　雪桐忙说要用清水洗一下。
　　鸢时略高一些，雪桐便半仰着头替她洗眼睛。
　　柔柔细细的呼吸吹在脸上，鸢时微微睁开眼，看着雪桐蹙起的眉头，微张的嘴唇，挺秀的鼻梁，还有那双永远含着笑的眼睛。
　　还好不过是片刻的工夫。否则鸢时担心自己就泄露了什么。
　　“谢谢你。”她转头去弄洗了一半的衣服。
　　雪桐以为自己刚才的态度惹她不快了，便有些抱歉，“我就是这样子往往因为个人的情绪得罪人，对不起，鸢时。”
　　鸢时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她，轻轻说：“你教训得对。我很自私，没想过年迈的父母，也没有想过媛媛的将来。”
　　雪桐有点无所适从，鸢时对不对，与她何干呢？
　　“以后，我去上海的话能不能去找你？”鸢时声音很低，雪桐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见她说这句话是下了决心了。
　　雪桐怔了一下，“嗯，当然可以。”
　　鸢时微微一笑，“那到时候少不得麻烦你呀。”
　　雪桐点头说：“只要我能做到的，尽力而为。”
　　不过是说说，她竟然当真了。
　　鸢时看着她出神，她想着第一眼看到周雪桐的时候，想着她对目连戏时的痴迷，想着在窗外看她写稿子的认真，想着她在街上买一堆东西送给贫困的村民，想着她给她和媛媛拍照，想着她和她坐在院子里听着手机的唱腔泪如雨下。。。。。。
　　嗯，周雪桐，你是个善良而美丽的女人。
　　她是一个困在牢笼里的人，虽然这个牢笼是自己打造的，却没有勇气挣脱出来。直到遇见一个新鲜有趣的人，便奢望她手里拿着钥匙。
　　雪桐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便说上楼休息会儿。
　　鸢时目送她离开，说不清自己这一刻的感觉。
　　小衣站在楼上看着楼下友好的一幕，但对她来说，实在太不和谐了。
　　“什么时候走？”她看着一进来就坐在那里打字的雪桐，问。
　　“巫总编急着要这篇目连戏的稿件，说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了，她要我做得详实仔细一点。”雪桐一边码字一边回答她。
　　小衣爬起来去看她笔记本上的标题---《大山里的戏曲活化石》
　　“那就是说，你还要在这里待下去喽。”小衣抱着她的肩头说，“可我怎么觉得这是借口呢，记者大人？”
　　雪桐推开她凑过来的脑袋，“别闹，忙正事呢。”任何一个情人对接近她爱着的人充满抵触这种心理，她能理解。何况她们之间的爱情本身就缺少稳定。心怀鬼胎的人就会解释又解释。小衣这样敏感的人，让她安心的办法就是不做辩解。
　　果然小衣放松了下来，有些不安地说：“白教授打来电话有个戏剧节目让我上呢。”
　　雪桐哦了声，说道：“她很器重你。”她本想说这个很重要你先回去吧，又担心小衣乱想。
　　小衣的视线在她身上游移着，“哼，我就知道你巴不得我走。”
　　唉，看来心有灵犀这种事也不好。
　　雪桐有点头疼，“那拒绝好了，反正机会很多。”
　　激将法吧。
　　小衣捉住她的手说，“没那么便宜，你跟我一起回去。”
　　雪桐剥了颗葡萄放她嘴巴里，“好，你让白教授等几天。”
　　“大人呐，你在想什么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可不会上当。”
　　小衣和吞这颗葡萄，眼神戏谑而轻佻。
　　雪桐心跳漏了一拍，急忙撤回手。“上什么当呀，把人想得那么猥琐。”
　　小衣的手覆在她的身上，“我们别提那些了好吗？现在我的手想去这里，还有这里。。。”
　　雪桐开始冒汗，“。。。。别，天色尚早。”
　　想爱便爱了，这跟天色有什么关系呢。小衣觉得好笑大人对这种事还是太保守了，没等她的大人阻拦，以吻封唇。
　　窗子还没关呢。雪桐错愕地看着鸢时经过。
　　她的不专心刺激了小衣，在她身上蜿蜒。让周雪桐看到斜阳照在窗棱上的时候，感到浑身发冷。
　　雪桐忽然想白素贞对许仙那么好许仙为什么还是害怕白素贞。
　　极有可能受不了蛇妖极致的爱吧。
　　“桐，你知道我最爱你的眼睛吗？特别是情动时，它饱含眼泪的时候。”小衣抚摸她的睫毛，似乎在无辜的叹气，“可是为什么流泪呢，是我不够好么。”
　　说着，她把她牢牢霸在怀里，去咬她的耳垂。
　　雪桐平时不带坠子，耳垂光滑，小衣自第一次就上了瘾。总是厮磨不休。那种酥麻麻的感觉让雪桐觉得有细微的东西贯穿全身，她急促喘息，暗叫糟糕，这会儿隔壁有人。

　　“停下，小衣。”雪桐想阻止。她觉得小衣有故意的成分。
　　小衣停顿了一下，附在她耳边说：“不行，我忍不住了，你让我爱你，我保证。。。不会太久。”
　　雪桐听见最后几个字浑身颤抖。
　　这个时候信她的鬼话她就是傻子。
　　“大人要不听话呢，我保证不了会多久。”小衣闷哼。反正她有无限精力，她的大人可不一定受得起。
　　雪桐吓了一跳，只能任她放肆。
　　太难堪了，窗子没关仿佛当着人前。
　　雪桐想拉开她的手，可是小衣却恶劣地反握住她的手一起抚触。
　　她开始忍不住低吟。
　　虚弱地骂：“小骗子……你说过不会……”
　　“我又没说不做。”她狡辩。
　　雪桐慌乱地仰头，直到那一瞬，一切戛然而止，脑中一片空白，却又似有烟花冲至最高处，轰然炸开，化作漫天星光。
　　晚上，鸢时和平常一样将饭菜摆在石桌上。
　　她低垂着眼脸，看不出她的心思。
　　雪桐好奇她不吃，难道看见那样疯狂的事情反了胃口吗？
　　“我吃过了。”鸢时像是在打消她的顾虑，颇为善解人意，“给村民做的衣服等着要呢，请你们帮我带会儿媛媛。”
　　媛媛正缠着小衣跳格子，两个玩的不亦乐乎。小衣很明显有胜利的喜悦感。
　　雪桐想起去看媛媛在鸢时房间看到的杂志和裁剪好的样式。
　　“你是设计师？”
　　鸢时笑了笑，“以前学服装设计，可惜没毕业。”
　　为爱私奔了。雪桐遗憾地叹了口气。看着鸢时盘起散落在肩上的头发用那根银簪别好。
　　鸢时的目光落在她敞开的衬衫上，“你的扣子掉了。”这件衣服不便宜，不用外力很难弄掉扣子。鸢时撇撇嘴巴，可怜的周雪桐。
　　雪桐低头看衬衫果然掉了颗扣子，有些难堪。
　　“这里没外人，我去缝好。”鸢时倒是一点儿不避嫌，伸手就去脱她衣服。
　　雪桐有些发愣，看着她脱下自己的衬衫，耳根都红了。
　　鸢时却温暖一笑，眸中有些柔光流泻。
　　她将自己的披肩给穿着短袖T恤的雪桐披上，转身走了。
　　小衣张大嘴巴。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当着我的面呢。明摆着是要抢的节奏！
　　她感到了威胁。
　　雪桐表示没看见小衣的愤怒，坐下吃饭。
　　小衣不理她，也不吃饭，和媛媛玩剪刀石头布。
　　雪桐觉得小衣陪她跑了一天又做了半天的‘活儿’不饿才怪，心里关心便夹了块鱼伸到她嘴边，“来，这鱼挺好吃的。”
　　“给你做的当然好吃啊。”语气很不满。
　　雪桐莞尔一笑：“付了钱的。小心眼。”
　　媛媛也跟着叫：“小心眼，姐姐，小心眼。”对这个漂亮的姐姐总是赢她媛媛表示很生气。
　　小衣瞪着媛媛，“别叫了，再叫我就。。。不带你玩。”她本想说再叫我就打你，又觉得吓唬孩子不好便改口。
　　媛媛立刻捂住嘴巴。姐姐不带她玩很严重。
　　雪桐忍不住笑出声来，推了小衣一把，“看你这德行吓坏孩子了。”
　　小衣不满道：“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她的心思。”
　　雪桐眉头微微皱了皱，却保持着微笑不变。
　　“那你觉得我会留下来咯。”
　　“说不定。”小衣听到这句话心情便好了一些，转身去问媛媛，“告诉姐姐，妈妈有喜欢的人吗？”她觉得孩子的眼睛是明亮的。
　　雪桐不懂她的用意。不觉得她刚来几天这孩子会说出什么不可思议的真相来。
　　媛媛看看小衣，看看雪桐，眨着大眼睛在思考。
　　小衣引导着：“喜欢姐姐吗？”
　　媛媛摇了摇头，表示嫌弃。
　　小衣心里冷哼我要她喜欢？
　　“妈妈喜欢的。。。有媛媛，有隔壁的阿婆，有张奶奶。。。”媛媛数着手指头。妈妈喜欢的人太多有点数不过来。
　　“那妈妈最喜欢谁呢？”小衣觉得隔壁的婆婆奶奶就不必显摆了。
　　媛媛伸出指头指着雪桐，“妈妈最喜欢阿姨。”
　　雪桐呛了一口汤，咳嗽着。
　　小衣翻她一记白眼，继续诱导：“妈妈最喜欢阿姨，媛媛怎么知道的呢？”
　　“我睡着的时候听见妈妈叫阿姨的名字。”媛媛不知道这是个陷阱，开心的说，“妈妈问媛媛喜不喜欢雪桐阿姨，媛媛也说喜欢啊。”
　　这个真相让人如何接受？
　　雪桐看到小衣脸上堆满黑线，有点担心她有杀人的冲动。
　　“媛媛真乖，妈妈是不是说以后去哪里找雪桐阿姨了呢？”小衣谆谆善诱。
　　雪桐真想捂住媛媛的小嘴。
　　可惜孩子哪里懂得成人世界的狡诈和阴险呢。
　　“上海。”雀跃的童声，“妈妈说上海有迪斯尼，很好玩呢。”
　　雪桐似乎看见地上有裂缝在慢慢裂开。
　　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啊，干什么就心慌意乱了？
　　小衣觉得自己心胸真够宽宏大量，得到这个真相反而释然了。
　　“媛媛，多吃一点啊。以后有力气陪妈妈去大城市去找雪桐阿姨。”
　　这几句话像针戳在雪桐的身上，“小衣。。。我没做什么。”
　　小衣转过头来，翘了翘唇，“其实你不用解释的。我不能阻止自己喜欢你，也不能阻止别人喜欢你。”然后她就上楼了。
　　那一晚，雪桐几乎没有合眼。
　　她听到媛媛的哭声，也似乎听到鸢时的叹息声。
　　小衣或者和从前一样，在夜间最冷的时候往她身上靠着汲取温暖。但是雪桐觉得小衣在害怕什么，始终抓着她的衣服不放。
　　“我们回上海吧。”她抱着小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