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丢心 ...
-
一觉睡醒来绿云就想骂娘，天知道为什么她会做那样稀奇古怪的梦！
梦里她去打猪草时树丛里突然蹿出一头漆黑的怪豹子，不但扑倒她将她肚子咬了个大窟窿，还三两口吃了她的心肝肺！更离奇的是豹子离开以后她竟然没有死，有个白胡子老头子路过，她还稀里糊涂向老头求救，那慈眉善目的老家伙喂给了她一颗古里古怪的丸药后就好心把她送回了家。
绿云摸摸自己额头，冷冰冰却没有一丝汗。
平常都要等大公鸡叫过第三声的，今天鸡还没叫绿云就翻身从硬板床上爬了起来。
天麻麻亮，也不用点灯，绿云就摸着黑将冰凉的衣服套在身上，起来用凉水草草洗了把脸，伸手将头发挽了个简单发抓再用布条扎住便去灶房烧水。
灶房糊纸的窗户很小，光线很昏暗，但绿云今天看得格外清楚。火苗呼呼升腾起来，干枯的枝叶灼烧着不时发出毕毕剥剥的声响，橘红色的火焰跳跃着舔舐锅底，火光印在绿云稚嫩的小脸蛋上灼热而让人安心。绿云盯着温热的火光发呆，不一会儿大锅里就腾起滚滚蒸汽。
绿云捏着葫芦水瓢小心将滚烫的水倒进木盆里，又垫脚尖从水缸里舀了些凉水掺起来，拿手摸着温温热热刚刚好，抱起木盆去了上房：“老爷，夫人，热水备好了！”绿云很疑惑，平常抱着有些吃力的木盆今天似乎格外轻巧，要不是这木盆她实在熟悉，她甚至会以为是迷糊里拿错了家什。
“唔……”屋子里传来迷迷糊糊的声音：“来了来了，孩他娘是绿云，去开门！”
悉悉索索中有些破旧的斑驳木门在吱呦声中拉开，披着浅蓝色朴素衣褂的中年妇女侧身子让开任由绿云将木盆端到脸盆架上。
绿云照常吹吹手指问：“夫人今早想吃点什么？”说也奇怪，平常端木盆手指会被勒痛，今天却没有。
被叫夫人的妇人笑了：“咳！你这孩子，你做什么我都稀罕吃！”
绿云甜甜一笑：“那就面鱼馒头和小菜，我去服侍小姐。”
绿云出了正房，吴荣氏帮着夫婿吴秀才洗漱更衣：“也就有绿云这孩子我才能享享秀才娘子的福。”
吴秀才打了个呵切，懒懒地说：“为夫就一个穷教书的，名落松山家徒四壁不说又摊上了不成器的兄长，夫人你要想享福也只能盼着我钰儿能成大器喽！”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只是辛苦我钰儿了。”
吴秀才家住靠山屯，有房屋四间良田九亩。吴家正房住着吴秀才和妻子吴荣氏，两间侧房一间住着儿子吴钰，一间住着女儿吴宝月。最后一间连灶房带库房隔出了个小间，里面住的是唯一的小丫鬟绿云。
本来以吴秀才这个家庭条件是很难负担起请丫鬟费用的，只不过早些年吴家家境还算殷实的时候有逃难的难民路过，半两银死活要卖了两岁的女儿到吴家做丫鬟，吴荣氏心软收下了饿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小女娃，取名绿云，绿云是吴家唯一一个买断了身的丫鬟，所以即使后来吴家家道中落也没舍得把绿云送走。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金色的阳光洒满整个农家大院，瘦小的绿云笑眯眯的看明黄的阳光照在自己身上，舒舒服服对着太阳伸了个懒腰。
绿云今年十一岁，先天不足让她本来还算好看的瓜子脸因为面黄肌瘦而并不太讨喜。她枯黄的头发即使扎起来也如稻草一般很是散乱，也就一对漂亮又有灵气的杏核眼还算出众。也不知怎的，今天绿云的小脸格外苍白，几乎没有血色。
绿云身穿一身干净的素青色褂子和粗布裤，大抹布就挂在腰侧，即便吴家已经沦落成平常农家，她依旧一副干净利落的丫鬟打扮。
绿云轻松的抱着本应该相当沉重的木盆将温水端去小姐吴宝月房间，熟练的伺候着已经起床的吴宝月梳洗过以后耐心地给吴宝月梳头打扮，最后仔细将吴宝月唯一一枝裹了银丝的黄梨木簪插在发髻上扶了扶才满意点头。
“女大十八变，我们小姐越来越漂亮了，比那镇上的莲姐儿还要美呢！”
听到绿云的话，十三岁的宝月嗔怪的敲了下她：“就会拿我调笑，”吴宝月害羞里又有些羡慕：“我何德何能跟她相比……”
莲姐儿是镇上富户的大女儿，听说她家家财万贯，下人多不胜数，光看家的护院就能站一大排，听说莲姐儿家的吃穿用度能活活羡慕死镇里人。
莲姐儿衣着光鲜亮丽，穿金戴银贵气得像天上仙女一般，加上她生得丰满漂亮，是杨柳镇不折不扣的第一美人。
吴宝月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和莲姐儿相提并论，但绿云却不以为然。在绿云看来，就算天上的七仙女儿捆一起也比不上自己家小姐的一根脚趾头。
绿云的心是偏的，什么事情摊上自家小姐，她心里的天平就偏得能将天挑个窟窿。
“绿云你发什么呆？你不还在熬猪食么？都该烧焦了。”看到丫鬟发呆，吴宝月好心提醒。
绿云拍着腿一声惊乎：“糟了我的猪食！”怪叫着慌慌张张往外跑。
跑灶房火急火燎揭开锅看一眼后绿云才松了口气：“哎我的妈！还好没事……”她提起木勺在锅里搅了两搅，看火候差不多就往猪食桶里盛。
“要我一起不？”吴宝月也披好棉袄跑进灶房抹起袖子就要帮忙，绿云急急挥着手把她往外赶：“出去出去！都说了大家闺秀哪有进厨房的？染一身味，快看书快绣花去！”
宝月被她推出去哭笑不得地说：“好好好，我这就去做我的乖小姐！”
其实吴秀才夫妻现在已经不太反对自己儿子和女儿干些许农活，因为他老吴家以前虽然春风得意过，但家道中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吴秀才自己仕途上没了多少指望，心里也大抵明白只有脚踏实地过日子才是正经。
吴家上下五口人唯二不同意吴秀才观点的是儿子吴钰和丫鬟绿云。
用吴秀才的话说，这俩还在做着大户人家地主老财的春秋大梦，一个把自己当大户人家的少爷，一个把自己当大户人家的丫鬟，没有半点身在穷困之家的自知之明，端着架子放不下。其实老吴家最风光的时候全家财产也就二十两白银不到，勉勉强强能算得上小富安康，却从来没有摸到过大富之家的门槛。
唯一让吴秀才欣慰的就是儿子虽然好高骛远，但读书也确实还算刻苦，丫鬟绿云虽然还做着老吴家东山再起的春秋大梦，但手脚利索确实是家里干活的一把好手，单看她一人能把全家的活做得井井有条，丝毫不用吴荣氏多操心就知道了。
喂过猪，绿云匆匆做好早饭端上桌，正好饿得肚子咕咕叫的一家人才围着桌子狼吞虎咽的吃饭。
没办法，吴家的三口猪是全家最重要的财产，没人对绿云先喂猪后做早饭有丝毫异议。
“绿云，你这小菜里粉粉的是啥，咋恁好吃？”十四岁的吴钰正长身体，大口大口咬馒头，口齿不清地问慢条斯理吃饭的绿云。
“泡姜丝。”绿云挑挑眉。
“啊？呸呸呸！你明知道我不吃姜！”吴钰苦着脸直皱眉头，吴荣氏毫不留情敲了他一筷子：“快吃！就你毛病多！”
吴钰压根没有挑食的毛病，但他听说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们总是这个不吃那个不吃，自己抱着什么都能塞三大碗太不高贵了，所以自己也下意识地想给自己培养起来点比较‘贵气’的癖好。可惜吴家没人惯他这个毛病，连绿云都不帮他，他挺失落。
吴家吃饭向来是五个人围一桌一起吃，其实打心眼里吴秀才和他老婆吴荣氏已经就没太把自己当老爷太太了，同样的，也没认真地把自己家一手拉扯大的绿云当丫鬟。
说实话，他们其实挺想给绿云跟名改姓当二女儿，但吴荣氏老觉得自己儿子吴钰能和绿云搓成一对就是大大的美事，认绿云当女儿可就行不通了。
吃完早饭吴秀才去学堂教书，吴钰去学堂上课，吴荣氏抱着针线篮靠在窗边晒太阳缝缝补补，吴宝月就坐在院里树荫底下一边绣花一边不时看绿云喂鸡。
吴宝月性格温婉，属于能藏得住心事的主，她能安安静静坐着绣上好几个时辰的花，今天有件事她实在好奇，忍了几次没忍住，一脸的欲言又止。
绿云看在眼里笑嘻嘻地问自家小姐：“小姐，你不专心绣花老看我作甚，可是又有什么事要交给我？”
吴宝月也忍不住了，迫不及待地问出来：“我就好奇你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嗯？”正悠闲撒鸡食的绿云一脸莫名其妙：“昨天？”
吴宝月轻轻将绣花针在头皮磨了磨：“对啊，昨天下午的时候你被人送回来，你忘记了？”
绿云愣住了：“我昨天被人送回来？”
“对啊，昨天你去打猪草，结果太阳快下山还没回来，后来是个老道士把你背回来的，你也没说话就直接去睡觉了。”
吴宝月话音刚落，惊讶地看绿云手中的簸箕跌落，饲料撒了一地，母鸡们咯咯叫着扑上来一顿疯抢。
绿云小脸发白，许久之后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小姐，我……死了。”
作者有话说第1章 丢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