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狗妻》风鉴

7、第七章 被坑的裴蕴之

　　猫进门来的正是裴蕴之家的表小姐。她一心记挂这狗，怕它在柴房里冻着饿着，便没有小狗与她玩耍了，便趁着夜色晚了，偷偷溜出门来，又央着厨房的大伯拿了钥匙，一进柴房，走过稻草堆，就见那狗躺在草堆里蜷着身子，脊背跟着呼吸一下一下地起伏得又急又快。

　　小表妹伸手摸摸这狗，发觉它浑身上下烫得跟个火炉似的，肚皮还拼了命似的一鼓一动，躺在草堆里不时发出呜呜的低叫声。

　　小表妹一见，预感这狗快不行了，急匆匆地跑出屋去，愣是把正在沐浴的裴蕴之给拉了出来，一路拉到柴房。

　　柴房里，裴蕴之头发全湿，衣服底下还在滴着水，塞着鼻子说话声满满都是鼻音。他见了这狗的异状，便派人连夜把兽医从医馆里抬了过来。在等大夫的时候，他便一一盘问众人，问是不是有谁动了这狗。家人们面面相觑，都说把狗关在柴房里后便没人再进来，只送了吃食。

　　裴蕴之皱了皱眉，看见一旁的餐盘，便一路滴着水走过去。往饭碗里瞧了瞧，他又转头问道：“给这狗吃的什么啊？”

　　那厨房帮衬的婆子便道：“米饭拌了肉汤，还有肉包子。都是新鲜热乎的，可不敢亏待了老爷的宝贝。”

　　裴蕴之抿了抿唇，便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又听那狗低低地叫了声，狗身子轻轻挣了挣，便见它腹底雪白的皮毛顿时染成了血红。

　　裴蕴之大惊失色，凑上前去一瞧，攒眉道：“把表小姐带回屋去，不准再过来！”

　　小表妹还不知道什么事儿呢，就被家人们强行扛走了，在院子里大哭大闹，骂着裴蕴之混蛋坏蛋。

　　管家公上来望了望，便对裴蕴之道：“老爷，这狗崽恐怕是保不住了。”

　　裴蕴之忽然踉跄退了一步，被管家公急忙扶住，他还伸手扶着胸膛，脸色一阵晦暗。

　　管家公道：“老爷别气别气。”

　　裴蕴之道：“我心肝儿疼……都是钱啊……”

　　管家公道：“老爷别气。这狗崽没了，这狗还在啊，再找个公狗配种不就成了？”

　　阿奇一听这话，顿时腹中又硬又紧，痛得他叫不出声来。

　　裴蕴之却摇头道：“我看这狗不中用，狗崽没了它八成也活不了了。这回真是亏大本钱了。”他抚抚胸口，忽然伤感道：“若是阿奇还在，他这样细心体贴，又喜欢这些玩意儿，定会把这狗养得好好的。”

　　裴蕴之便安静了不说话。

　　管家公却道：“老爷啊老爷，那阿奇公子已经替您换了仙药，你们俩情缘已了。您现在说这话，岂不是教他心寒么？别怪老奴多嘴，要是他知道您用他换了仙药，凭他的性子，也定然没有半句怨言。老爷您自个儿又何必在这儿伤感？”

　　阿奇闻言，勉强抬起眼睛去看裴蕴之，眼中慢慢沁出泪水。

　　裴蕴之依旧低眉抿唇，目光凄凄，道：“其实没有仙药，也没有什么干系……”

　　阿奇轻轻一呜，便哭了出来。

　　管家公道：“老爷这话怎么使得？您是裴家唯一的独苗，这延年益寿的丹药你不用谁来用？再说了，您要是念着那公子的好，世上的闺秀千金百十千万，温柔体贴、娴静淑良，要多少个就有多少个，想对您怎么好就有怎么好！您怎就死磕在这街头小子身上！再说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枉你读了这么多年书，这点粗浅的道理还不如老奴想得明白！”

　　这管家公看着裴蕴之长大，说话做事在裴蕴之心中颇有重量，因而他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裴蕴之这时却不太高兴，微微大声道：“好！你说的都是道理！理全让你给占去了！我还能说什么！”

　　管家公见他不听劝导，气得直捶胸口，在一旁哎哟哎哟地叫着。阿奇见了，心中又气又乐，可很快又低声呜呜起来。

　　裴蕴之看看阿奇，又低头望了望，忽然瞥见阿奇饭碗里几颗异样的玩意儿。他这下仔细一瞧，发现这东西和米饭长得一般白，只有形状略不相同，因而他方才粗粗一看，便给看落了。

　　裴蕴之忽然想到什么，指着饭碗道：“这饭是不是昨日的薏米饭？”

　　那婆子听了，便磕磕巴巴地道：“是、是昨日剩下的。我、我看饭还好着，倒了可惜，就拿来给狗吃了。想这狗吃了饭，能有些力气。”

　　裴蕴之顿时皱眉甩了袖，指着那吃了大半的饭碗道：“这薏米属寒，有孕之人应当忌口，况且这狗胎刚刚稳住，这气血一活，不见红落胎，还能爬起来到处跑吗！”

　　那婆子便哆嗦着：“这、这人是这样，可、可这狗比不得人啊！”

　　裴蕴之正要开口，管家公先行喝道：“混账！老爷花了这么银子买来的心血，被你半碗剩饭给折腾没了！滚出去！明儿不用再来了！”

　　那婆子便求饶起来。裴蕴之敛袖转眸，丝毫不留情面，便有人把婆子拖了出去，一转眼，就进来那兽医。

　　那兽医一见刚才那架势，又转头一看裴蕴之，一开口就是：“哟！这么大阵仗！是人出事还是狗出事啊？哈哈！”

　　裴蕴之见他捻着胡子，脸上红光满面，走路有些摇晃，腰间还挂着个酒壶。裴蕴之皱了皱眉，感觉有些不对劲，管家公便迎上去道：“您可来了。我家老爷这宝贝，全仰仗您救命了！”

　　大夫却冲着管家公嘿嘿一笑，喷了他一口酒气，还打趣道：“救谁啊？你们家老爷这阵仗，是救狗儿子还是救你老爷的儿子？急什么？嘿嘿。”

　　管家公立马道：“胡说！酒喝疯了吧！醒醒再过来！”他大手一扬，就要送客，那大夫却一把按下他的手，笑眯眯地道：“莫气莫气。老人家啊老生气，这心啊肝的会受不了的！等我看完这狗，就给你看看，好吧？哈哈！”

　　裴蕴之便皱了眉头，见这大夫醉醺醺的，说话也全然没有分寸。他朝着管家公招了招手，管家公过来裴蕴之身边，裴蕴之低声道：“这是不是下午那人？有没有找错了？”

　　管家公道：“从家里抬过来的，还在炕上热乎睡着呢！肯定是一个人！喝醉了耍酒疯呢！他们街坊邻居都知道，给畜生开刀的，肯定要喝酒壮胆。常事！常事！”

　　裴蕴之撇撇嘴，站到一旁做了个请，那大夫打了个酒嗝，一晃一晃地过来，往那稻草堆上一坐，震得阿奇的狗身子都抖了抖，顿时听它嗷呜起来。

　　那大夫便笑得看不着眼睛，就留条缝见见光，伸手在阿奇狗肚子上捋了捋，又捋了捋。他捋完了，又轻轻按了按，按得阿奇呜了声，差点没痛得背过气去。

　　大夫摸完按完，忽然睁开眼睛撇着嘴摇了摇头，掏出腰间的酒壶打开喝了口。管家公便问他怎么样了。那大夫便一脸严肃道：“没事。”

　　管家公和裴蕴之歇了口气。

　　大夫又接着道：“再等等，马上就生出来了。”

　　裴蕴之一口大气差点没喘过去！忙叫道：“不行啊！这狗崽必须得在这狗肚子里，不然我卖不出去！”

　　那大夫转头瞟了他一眼，不善着口气：“都硬成这样了还不给生，你还想干啥？卖，往哪儿卖？要我说吧……”他伸手摸摸阿奇的肚子，道：“这狗崽生下来，一头算一头的价钱，卖到菜场还能翻个几倍呢！这在肚子里就给卖了，那不划算！亏本！裴老爷啊裴老爷，亏你是个读书人，这点都不会算！”

　　裴蕴之翻了个大白眼，差点就一拳揍上去，被那管家按住了。管家对那大夫好声好气道：“大夫啊，您的道理是那个道理，我们家老爷是另一个道理。我们就想这狗崽子保住了，到时候好一起卖出去，您好好治，治好了，价钱不是问题。”

　　大夫喝了口酒，笑了声，又摸摸狗肚子，抚抚狗身子，对阿奇道：“哟哟，小崽子别怕别怕。让我瞅瞅这水破了没，要是破了就使使劲，立马就生出来了。让我摸摸看，这肚子有几只啊？”

　　裴蕴之又要打将上去，被管家公一把摁住。管家公又陪着笑脸道：“那您说，什么价钱，咱们商量商量。”

　　那大夫便放下酒壶，摸摸阿奇的脑袋，抬起一只手，摆出五根手指。

　　管家公眯了眯眼睛，当即道：“别跟我来这套。五百两不可能！要五百两，您就自个儿请便，大门就在前头，这镇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大夫。”

　　那大夫摇摇头，叹了口气，拿手晃了晃。管家公微微一笑，道：“五十两？我怕您夜路包沉，有命拿钱没命花钱！”

　　大夫回头瞥了瞥裴蕴之，又摇摇手，道：“粗俗。”

　　管家公顿时两眼发光，一把握住大夫的手道：“五两！成交！”

　　那大夫当即把手抽了回去，皱着眉头盯着那管家公道：“年级这么大了咋脸皮还恁厚！五两，你也说得出口？五千两，爱看不看！”

　　这下管家公都气了，指着这大夫就破口大骂：“你想钱想疯了吧！用银子镶棺材还是用银子埋死你啊！别以为我们裴家好欺负！这说话不带把门的，就知道耍酒疯说胡话！来人啊！把这庸医给我轰出去！给他点教训吃吃！”

　　那大夫却不慌不忙，抿了口酒，看看裴蕴之，轻飘飘地说道：“五千两，换你家老爷十年寿命。这买卖，爱做不做。”

　　说罢，他就伸手抱起阿奇，仔细托住他的肚子，就要往门外走去。

　　那管家公顿时愣住了，回头瞧着裴蕴之。裴蕴之眼眸微转，忽地道：“先生，您说这狗真值五千两？”

　　这大夫转过身来，又嘿嘿一笑，道：“要是那叶府的叶夫人值五千两，这狗当然值五千两。”

　　裴蕴之脸色一僵，顿了好久，才颤声问道：“先生认识叶府的叶公子？还、还有他的夫人？”

　　那大夫只呵呵着：“有幸，有幸。”

　　管家公便叫道：“你要五千两干啥去！是铸金屋还是打棺材啊！”

　　大夫瞥了他一眼，回敬道：“我留给闺女当嫁妆不行啊！你管我啊！”气得管家半天说不出来。

　　裴蕴之又垂眸深思，那大夫瞧了瞧，感觉怀中这狗喘得极快，恐怕拖延不得了，便抬腿就走。这时裴蕴之忽然叫住他：“慢着！五千两，我给你，你要把这狗治得活蹦乱跳的，狗崽也一个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