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殇·云飘散》月月追风

3、第二章

　　再醒来，眼前已经是一片昏暗。
　　微弱的灯光下，小角正在一方手帕绣着什么。
　　“小姐，你起来了。”她看见我坐起来，便跑过来，端了杯水。
　　我漱一漱口，坐起来。
　　“你怎么不去睡觉啊？”我问她。
　　“睡不着，就练一练手艺。”她的脸红了。
　　我贼贼的笑。
　　“小姐，你笑什么呀。”她说完，脸更红了。
　　这个小丫头片子心里一定有事儿。不过我也不点破，先由她去。
　　“小姐，你还饿吗。这里的糕点都是你最爱吃的。”小角捧了盘糕点上来。
　　经她这么一说，倒还真是饿了。
　　我就捻了一块在手里，细细的嚼起来。
　　“咦？今天的点心怎么吃起来格外的香啊？”甜度适中，轻软却又不碎，入口既化，实是不像厨子平常懒散的结果。
　　“呵呵，小姐连这也吃出来了。”小角笑了，“因为今天的贵客非同一般哪，所以厨子都格外的认真，使出了浑身解数呢。”
　　这倒是惹起了我的好奇心，是什么贵客上门让穆府上下都紧张起来了？
　　小角很贴心的报告起来：“这家公子啊，姓沈。听说他家可是京城的大户人家。竟然为了寻称心的媳妇而到了这里。”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京城的大户，自然是和这江南大户在同一个档次上，或许地位还会高出些。若是攀上了这一家，不仅是寻到了好亲家，还可以把这里的生意蔓延的京城去。真可谓一石二鸟。
　　“小姐，不然我们明天去看看这位公子如何？”似是看出了我心中的好奇，小角提出了建议。
　　心里的确有些蠢蠢欲动。
　　“小姐，我看这回大小姐估计就是花落这家了，好歹也要见见未来的姐夫啊。”她又怂恿我。
　　少女的调皮心理被勾了上来，我顿了一顿，还是点了一点头。

　　但是，又有谁知道，那又是我命中注定的一劫。为此，我真的会烟消云散。

　　次日清晨，我被窗外的鸟鸣唤醒。
　　“小姐，你醒了。”小角推门进来，端着洗脸水。
　　“恩。”我应一声。
　　小角跑过来帮我把衣服穿好。
　　“小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见见沈公子？”她仍是忘不了，出口话不离三句就说起这个来。
　　“先吃了早饭再说吧。”
　　“好。”小角一边答应着一边飞快的跑出去，大概是一心急着去瞧新鲜。真是孩子心性。
　　要说我这个偏厅真可谓是院中院，楼中楼。
　　因为我足不出户，也不想碰见别人，爹娘就特地命人在偌大的穆府里给我修了个小院子来。这也应该有不愿意别人知道我的缘故吧。这倒也任了我和小角自由，在这个五脏俱全的小院落里，没人打扰，过的清净。只是难为了小角，本该是和大伙聚在一起嬉闹的年纪，却要到这里来服侍我。

　　“小姐，”小角一边吃一边说，“一会儿我们该怎么去见他？”
　　那个“他”，自然指的是那位名不见经传的沈公子了。
　　“我们待他回厢房的时候，躲在旁边远远的看几眼也就好了。”我这样回答。
　　“只有这样吗……”小角很失望的低下头。
　　我轻轻的笑：“我怕吓到人家啊。再说，若爹娘知道我偷偷跑出来，大概会生气吧。”
　　小角听了我的话，抬起头，却已换上了笑容满面：“好啊，我们就去偷偷的瞧。”
　　这个善良的小家伙。却更坚定了我的决心，好歹要找户好人家，让她有后半辈子的幸福。

　　吃了饭，换了婢女的衣裳，我和小角做贼似的跑出了自家的小院落。
　　我本来就不怎么见过人，现在还戴了面具，更没人认识我了。
　　我们两个小心翼翼的向饭厅靠近。
　　远远的就是一阵欢声笑语。格外热闹的早饭。想必现在是饭后聊天的时间了。
　　南方的天气都是一直温暖潮湿，苍翠的树木长得格外繁茂。看书上说北方的冬天会下雪，真想去看看。
　　思绪被又一阵的笑声拉回了现实。
　　我和小角躲在一个稍近的树丛后，望向厅里。

　　我先看到了爹娘的笑脸。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仿佛远在天边。
　　娘旁边坐着的是玉姐姐。
　　完美的玉姐姐。
　　那么长时间不见，她不仅变漂亮了，而且脱了一身的稚气，遥遥的看去却有了一种动人的风致。一举手一投足，就是远远的看，好象也能闻到清雅的淡香。她只要微微一笑，就是连天地日月也要为之倾倒。难怪爹娘要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爹爹旁边坐的……可就是沈公子？
　　不愧是京城的大户，即使一身素衣毫无装饰，却也能散发着贵气。
　　再仔细些瞧，又不禁感叹，好一个贵公子，简直貌比潘安。剑眉入鬓，明目皓齿，唇红鼻挺，配玉姐姐，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转头看看小角，她已经看呆了。
　　莫不说她，就连我看到沈公子，都觉得心跳得不对劲，好象漏了一拍。可究竟为什么，我自己又说不上来。
　　只见那沈公子突然站起来，说了什么，带着他的随从离了席，像我们这边走来。
　　我傻傻的看，看得呆了。
　　温和的气韵还有悠闲的姿态，世上竟有如此至雅之人。
　　本来他应该平平静静地从我身边过去，那样大概我们永远不会再有交集，可偏偏小角在我旁边动了一动，突然踩上了我的脚。
　　我在呆滞中，突然挨了这么一下踩，自然不及克制就叫出了声。
　　这一叫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爹娘和玉姐姐的目光射了过来，那沈公子也一扭头。
　　“是什么人？”他的声音沉沉的，很让人有安全感。
　　我低着头，忐忑的站了出来，小角跟在我后面。
　　“哦，原来是两个小丫鬟。”他见到我们俩，笑开了，那张脸，却让人感觉阳光拂面，蔓延开舒服的温度。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他的脸在看，连忙回头，想示意小角一起退下。可是……
　　小角的眼光却依然是呆呆的。顺藤摸瓜，找到了沈公子旁边书童的脸上。
　　那书童似也望向这边，笑得很甜。
　　我终于明白了。昨晚小角脸上的那片潮红，那方细心刺绣的手帕。
　　但是，现在不是时候。
　　我不动声色的推了她一下，她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我与她一起盈盈拜倒：“奴婢们不小心走岔了路，惊了公子，请公子恕罪。”
　　“不，这没什么可怪罪的，”温暖的笑，一直伸进他的眼底，“以后小心就好。”
　　“是。”我和小角双双应道。
　　正打算抬脚走人，这时爹娘却走了过来。
　　我心里想，怕是要挨骂了。小角缩在我身后，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他们站定在我面前，旁边是美丽不可方物的玉姐姐。
　　这下真是要败露了。我低了头，正要小声叫爹，他却先开了口。
　　“你们是哪一房的丫鬟？”高高在上的口气，却真是把我们当成了平凡卑微的婢女。
　　我的心蓦地一疼，凉意瞬间灌满了全身。本来的忐忑不安，在短短时间内，全部化为了心灰意冷。似有一盆凉水，从头到脚，让我锥心刺骨的疼。
　　“回老爷话，奴婢们是厨房新招的，初来却不想迷了路，请老爷夫人原谅奴婢们这一回，奴婢们再也不会乱走了。”
　　一口气说完，我镇定地抬起头，心中已是一片坦然。本就默默无闻，这样岂不最好？
　　“伯父家里的管教可真严格，”沈公子突然插进话来，“连新来的丫鬟都这么大方得体。”
　　这一翻恭维的话由沈公子口中说出就变成了真诚的调子，让爹极为受用。他当下换了严肃的口吻，只是略带严厉地说：“念你们初犯，暂不追究，快下去吧。”
　　“是。”我高声答道，“多谢老爷夫人，多谢大小姐沈公子。”
　　说罢，我与小角匆匆告退。我最后向沈公子投去感激的一瞥，然后，那可使冰山笑容的温暖笑容瞬间包围了我。
　　脸上一阵热浪打来，我只庆幸有了这人皮面具。
　　没走几步，又是一阵奇怪的感觉。转身望去，我那恰若天仙的玉姐姐，正探究地盯着我看。我忙唤了小角，远远地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