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1、[番外]蔷薇如瀑四月天 ...
-
张学林坐在婚车的副驾驶座上,三人聊天聊得正欢时,木小绵的声音却渐渐弱下去。他回过头去,才发现她已经累得睡着了。
木小绵的侧面很美,浓密卷曲的睫毛覆下来,看起来活像个瓷娃娃,样子和她大学时没有半点改变。
“学林,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
“师兄弟说什么谢谢。”纵使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张学林依旧带着些许腼腆,“当年师兄和师姐也帮了我许多。”
车在路上飞驰着,忽然一辆洒水车经过。司机来不及帮忙把车窗全关上,就这样只能看着悲剧上演。
木小绵正沉睡在梦中,脸上却被喷了一脸水,立刻惊醒过来,才发现自己浑身湿漉漉的,就连妆都花了。萧子泓急忙去掏口袋中的手帕,张学林却最先反应过来,抽了两张面纸递给小绵。
小绵怕水糊了眼,把眼睛紧紧闭上,张学林见她不去接,鬼使神差地伸手上前,擦在了她的脸上。然而手在触到她柔嫩肌肤的一瞬间,像被火烫了一下立刻缩了回来。
他怎么能这么做,万一被他们察觉了他的心思,他......
“小林子,再给我几张面纸呀。”木小绵催促道。
小林子......小林子......
这是专属于他的称呼,这世上只有她这么叫他,一如《笑傲江湖》里的小师妹喊着她唯一的师弟。
张学林生活在苏北的一个农村里,家徒四壁。他的爹妈只靠种地这点微薄的积蓄来养活他和妹妹,供他们上学。村里的能干活的都进了城去打工,一个月能挣好几倍的钱,然而他爹妈却始终面朝黄土背朝天。村里有人笑他们傻,他爹妈就理直气壮地顶回去,“要是都去城里打工了,那城里人吃啥子?”
虽然二老自己始终不愿进城,但却卯足劲供张学林读书,希望他能考到城里去。张学林也争气,中学时考上了最好的县中,大学被A大录取。当他收到录取通知书时,张学林的爹在家门口放起了大红炮仗,古铜色的脸上满是得色,对着前来道贺的村长一个劲地说:“咱们老张家的坟从此可就正了!”
张学林的妈把家中唯一一头老母猪给宰了,烧了一桌子的肉摆成宴席请了隔壁邻居们一起吃。他妹妹张学艳难得吃到这么多肉,开心得不得了。
被名牌大学录取的狂喜褪去后,现实问题摆在了眼前,他家没有钱去支付几千元一年的学费,父母砸锅卖铁也凑不来这么多钱。张学林在父母的愧疚的眼色中也渐渐沉默了,终日呆在房间里不出来。
好在村里人知道了他们家的难处,邻居谢大叔送来了一万块钱交到了张学林爹的手中埋怨道:“当初叫你们夫妻去打工,你们不去,又不愿办养殖场,现在知道了吧!好在你们还不算糊涂,到底是把儿子培养出来了。”
张学林一家千恩万谢,谢大叔淡淡地说:“这钱也不是白给,算是我借的,用现在时髦的话说,这是投资。”
就这样,他顺利踏上了他的大学路。
到了大学后,张学林才发现原来这天地是这么的宽广,大学里的同学们都不像他中学时的同学,只会读书,他们有的会乐器,有的会跳舞。兴趣爱好也多种多样,像他的舍友吴凡,是个标准的宅男,每天窝在宿舍里抱着电脑看动漫,他的书架上堆满了各种动漫周边。
张学林对于他们世界里的东西一点也不懂,只好每天夹着书去图书馆里自习。他只会学习,人至少得有一样擅长的东西吧,他必须好好学,拿到了一等奖奖学金,这样来年的生活费都有了。
他原本也有想过去做兼职来养活自己,但爹妈听说后怒不可遏,思想闭塞的他们要他只要好好学习就行,不能浪费宝贵的时间在其他事上面,于是,他的生活单调的只剩下学习了。
在图书馆里也不是总能静心看书的,张学林不时会收到一些塞来的小纸条,经常有人问他要电话号码和□□号。张学林老实地告诉这些女孩儿他没有手机,那些女孩儿都知难而却了,但能看得出,他们根本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以为他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拒绝她们。
张学林知道她们的心思,可是他也知道自己的条件根本没资格谈恋爱。这些女孩儿看他长相清秀,性格沉郁,自动理解为“酷”,单纯地想和他在一起谈场恋爱。可是他拿什么谈恋爱呢,他的时间都是要用来学习的,爹妈可都指望他一个人了。
后来,他才发现自己的想法的改变不过是一瞬间,喜欢一个人是最身不由己的。
他发现图书馆里经常来一对男女,不知道是恋人还是别的关系,那个女孩儿总是抢着帮那个男生拿书,很明显那个男生对于她的热情都有些招架不住。
她的声音很清脆,好像是树上的百灵鸟,她总唧唧喳喳地在那个男生旁边说话。
“大神,一会儿我们去吃什么?”
“大神,这本书真好看,我们下次去进这本书吧。”
“大神......”
后来他们两就不常来了,张学林甚至有点想念他们,他们在时就好像给这个沉闷的图书馆添加了许多色彩,甚至这枯燥的文字也变得鲜活起来。
一日班上搞活动,要每个同学交五十块钱,五十块钱够他过一个多星期的了!所以当班委到他座位上来收钱时,张学林踌躇了许久迟迟没有交钱出来。
班委不耐烦地说:“不会吧,连五十都舍不得掏?你家干什么吃的啊?”
班上的人听到这句话都往这边看来,他只好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浸满汗被揉成一团的五十元钞票扔在了桌上,逃跑似的冲到了教室外面。
他坐在小花园的石头上,静默地坐着。
因为穷,他不能学习更多的东西,乐器绘画跳舞他样样不会;因为穷,他根本没机会去发现自己的兴趣爱好;因为穷,他没资格谈恋爱;因为穷,他给班上交了一次钱,一个星期都要饿肚子了。
张学林的拳头往石头上砸去,毫不顾惜自己的手已经流血了。
“你这样,手不疼么?”
一个好听的女声响起,张学林呆呆地抬起头,他看见了那个在图书馆里唧唧喳喳的女孩儿俯着身子对他说话。她的巴掌一样大的脸庞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但她乌眉轻蹙,眼中的担忧是那么真实。
四月的天气,她就如那半墙的蔷薇,在他心中绽放如瀑。
张学林下意识地把自己的手往背后藏去,支吾着说“没事”。
那个女孩儿没有因为他说自己没事而走开,反而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她侧头问:“你心情不好吗?”
微风拂来,她的发丝吹拂到他的脖子上,让他感觉痒痒的。张学林不知为何,面对着她时不敢撒谎,他点点头,老实地“嗯”了声。
“我有时也会心情糟透了,不过我有个秘密基地可以把所有不开心都释放出来。看在你手都受伤了,我就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疗伤吧!”
女孩儿没有刨根问底下去,张学林松了一口气,她从石头上跳起来,拂去裙子上的灰,示意他跟上,张学林好奇地跟着她往前走。她边走边笑着说:“我叫木小绵,你呢?”
“我......我叫张学林。”
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让他恨起自己的笨嘴拙舌,好在木小绵没有介意,反而夸赞道“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他们穿越学校的小花园,沿着后山的树丛往后面走,不远处工地上传来的挖掘机的声音越来越大,一栋长满爬山虎的旧楼出现在他们面前。木小绵带他走进旧楼里,推开了201的教室,这里堆了许多桌椅板凳,有细微的灰尘在空中飞舞着,然而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脏。走到角落里,张学林才发现,这里竟放置了一个单人小沙发和一个小书柜,打开玻璃窗,书柜里放置了国内外各种各样的小说。
木小绵略有得色地说:“这就是我的秘密基地,旁边有工地在施工,你可以尽情地在这儿叫喊,也没人能听见。喊够了,就戴上工业耳塞在这儿看一下午的书,还能晒晒太阳。是不是很完美?”
张学林顺从地点点头,听上去的确很好,木小绵叹了口气,遗憾地说:“不过我不能经常过来,某人太忙了,我得去帮他。”
“是那个个子高高的男生吗?”
“嗳,你知道?”
“我经常在图书馆看到你们。”
张学林脸颊红红的,有些羞涩,木小绵看到他的样子不禁笑起来说:“你看起来好受!”
张学林把这个“受”理解成了“瘦”,他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己根本没钱吃饱饭,于是他沉默着不说话。木小绵见他模样,以为他因为她的调侃的话不高兴了,赶紧解释说:“对不起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开玩笑,你不要放......”
木小绵极力解释,张学林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道歉,急忙说:“我知道,没关系。”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木小绵忽然看到他还留着血的手,于是说道:“你在这儿坐一会儿吧,我给你去买点药。”
她脚步匆忙,没注意看,差点摔了个跟头。张学林看着她跌跌撞撞的背影,不知为何心情就如这天气一般,变得晴空万里。他甚至有些感谢收钱的班委,若不是他,自己怎么会认识她呢。
过了一会儿,木小绵提着一大袋东西回来了,张学林接过来打开袋子,里面有消炎的碘伏还有治外伤的云南白药和内服的消炎药,她还细心地买了包扎的纱布和服药喝的水。
木小绵揪着头发说:“药房的阿姨告诉我擦碘伏不会疼,我就买了这种的。”
小心翼翼地旋开盖子,用镊子夹出一块沾着碘伏的棉花球,托着他的手帮他擦拭伤口处。木小棉柔若无骨的柔荑接触到他粗糙的手背时,张学林浑身打了个激灵,犹如被电了一般。木小绵不明所以,慌慌张张地问:“是不是很疼?”
张学林摇摇头,看着她放下心来后,帮他消毒包扎。
中学时曾学过一篇曹植的《洛神赋》,上面写着“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他用那么美好的句子来形容洛神的美貌。张学林始终想象不出来什么样的女人才能配得上这样的句子,如今他终于见到了,甚至觉得这篇文章所赞的话语都及不上她恬淡漂亮。
木小绵口袋中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她手忙脚乱地去接,张学林清楚地听见话筒里传来那个男生的声音。
“你在哪儿?”
“我在,在宿舍呢。”
木小绵对他撒了谎,那个男生没有发现,只催促道:“快来书店吧,我们一会儿还要出去贴告示招人。”
“嗯嗯,我马上就来,你等我呀。”
木小绵把电话挂上,对张学林说:“我有事要先走了......”
张学林鬼使神差地问:“你们要招什么人?”
***
张学林也不知道一向老实的他要骗木小绵自己学过会计,只是自己不分日夜,昏天黑地学了两天的会计相关知识就大着胆子上岗了。好在木小绵和萧子泓的书店工作清闲,没什么高难度的活,所以张学林因此蒙混过关。
晚上木小绵看到他的账目表连夸他厉害,张学林听见她的表扬比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还要满足。
每天晚上,萧子泓都要盘点一遍存货,木小绵就跟在他后面转来转去,其实不管他干什么,木小绵都赖在他旁边。有一次,萧子泓要去洗手间,木小绵还是亦步亦趋跟在后面。萧子泓无奈地回过头对她说:“我要去上厕所啊!”木小绵一脸无辜地回答他:“我知道呀,我陪你去嘛,洗手间黑。”
张学林不是不羡慕萧子泓的,他有时也会想如果自己是他的话,一定会把木小绵捧在手心里宠着,可惜他不是。木小绵虽然也关心他,但他知道她只是善良,对于每个人她都热情对待,但真正能走进她心里的,只有萧子泓一个。
书店开了快三个月了,来得顾客渐渐多起来,其中有个姑娘引起了张学林的注意。她个子小小的,可以说是干瘦,她每天都要来书店里翻书,但是只看不买。她就站在书架旁看书,一站就是一下午。他们这是小成本书店,每本书顶多就空出一本供客人翻阅,她这一看,别人就不能拿着参考了。张学林想过去提醒她一下,可是又开不了口,于是过去请示木小绵。木小绵若有所思想了会儿,搬了个凳子过去给她,让她坐下来看,还顺手倒了杯水让她喝。
这样的盛情款待反倒让那姑娘不好意思起来,像受惊的兔子样合起书就跑掉了,从此她只挑木小绵不在的时候过来。木小绵对此很受伤,委屈地看着张学林问:“小林子,我这么和蔼可亲地请她坐下来看,她怎么反而害怕我呢?”
张学林苦笑着想木小绵这样在温室中长大的孩子怎么会懂得他们这样人的敏感的自尊心呢,那个姑娘一看衣着打扮就知道和他一样,没钱买书,只能借阅。图书馆里很少有新上市的新书,所以她才会来这儿看吧。
从此之后,虽然张学林没有和她说一句话,但总在进新书时,把书特意放在最右边靠墙的位置,因为那姑娘总站在墙边上看书,她怕挡到别的顾客的路。
日子久了,那姑娘渐渐察觉到了张学林的贴心举动,虽然两人从没说过话,但她进门时总会对他微笑。
有一天,那个姑娘照旧在书店里看书,张学林坐在柜台前值班。忽然书店一阵骚动,一个顾客尖叫道:“有人晕倒了!”
另一个书店员工跑了过去,扶起那个小姑娘,但她本身也是个女孩儿,有点吃力。于是张学林过去帮忙,他架起她对另一个员工说:“我带她去A大医务室看看,你在这儿看店。”
架着人走的姿势不太好快步前进,张学林便换成背她。小姑娘在她背上晃悠悠地醒过来,说:“不用送我去医务室,我只是,只是几天没吃饭,饿晕了。”
张学林想了想,掉头去了食堂,都说饿久的人不能一下子吃很多东西,于是他买了一碗八宝粥放在她面前说:“趁热吃吧。”
小姑娘病怏怏的,看起来连勺子都拿不起来了,张学林只好挖一口粥,吹凉了喂她吃。她面如土色,脸颊却红红的,低声道谢。张学林摇摇头,回答她:“我们都是一类人,说什么谢不谢。”
小姑娘没听懂,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张学林刚准备解释给她听,却听见身旁传来木小绵惊讶的声音:“小林子,你怎么在这儿?”
他手一抖,勺子掉进了碗里,他抬起头喊道:“师,师姐。”
“今天下午不应该是你值班么?”木小绵说完,才发现他的身旁还坐着个女孩儿,她眼珠子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挤挤眼笑骂道:“好呀,你逃班过来谈恋爱!”
“不是!”张学林慌忙辩解,“我只是......”
木小绵打断了他的话,说:“不要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谈恋爱而已嘛,我是不会告诉萧子泓滴!”
她说完后露出一副“不想做电灯泡”的表情,捧着课本转身就要离开,张学林的血冲到大脑里,一冲动直接跑到了她面前,一字一句地说:“我、没有、谈恋爱!”
木小绵被他认真的表情吓住了,愣在那儿说不出话来。
“她几天没有吃饭,所以在书店晕倒了,我就带她来这儿了。”
张学林拽着她胳膊,用了七分力气,木小绵被他的手按得生疼,甩开他胳膊留下一句“没有就没有嘛”就跑了。张学林这才回神,发现自己失态了,叹了口气坐回座位上。
那姑娘柔柔弱弱地问:“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不是。”张学林想了想又补充了句,“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这句话刚说完,他忽然为自己的话产生种隐秘的喜悦。
我和她之间的事......好像他和她有独特的关系似的!
两人坐在食堂又聊了会儿,他才知道这个姑娘叫文瑜,她家里虽然也是山沟沟里的,但是并不穷,只是她家人重男轻女,认为在她身上花钱等于拿钱打水漂,所以每个月只给很少的生活费,就连衣服也是捡亲戚旧的不要的穿。张学林从钱包里掏出两百元放进她手里,让她不要再在吃的上面硬省,文瑜不要,两人来回推了半天,文瑜见他坚持,只好将钱收下了。
两人道别后,张学林垂头丧气地回到了书店,却没看见木小绵,只见到了坐在收银台的萧子泓。他走过去硬着头皮说:“萧师哥,我好像惹师姐生气了。”
萧子泓站起来,把座位让给他,拍拍他肩膀温厚地说:“没事,小绵她年纪小,太任性,开玩笑不分场合对象,你做的是对的,总不能让顾客晕倒在我们店里还不管不顾的吧。”
尽管萧子泓只比他大两岁,但在他面前却一直像个长者,做事稳重说话老道。平日里他有什么纰漏,萧子泓也十分包容,他对谁都是谦谦君子,唯独对木小绵十分严苛,总是嫌弃她这儿批评她那儿。木小绵时常为萧子泓嫌弃自己而郁闷不已,张学林却没有告诉她正是萧子泓独独看重她一人,才会对她与众不同。
“师姐人呢?”
“她被我说了一顿后就跑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哪了,我要在这儿看店,没办法去找她。”萧子泓低声埋怨了一句,“这个傻丫头......”
估计萧子泓自己都没有听出来自己的话语中包含了多少宠溺,但张学林却瞬间洞悉了他的情感,他支支吾吾地说:“外面天都黑了,我还是在附近扎找师姐吧。”
他不敢去看萧子泓的脸,他怕自己与他眼神一对视,就会被对方看穿,低着头就跑出了店。他在附近找了很久也没找到木小绵,心中不禁有些着急。忽然他灵机一动想到了个地点,于是往旧楼跑去。
当张学林推开201的门时,他看见木小绵抱着一本书倚在沙发上睡着了。饶是她耳朵里塞着耳塞,张学林还是轻手轻脚走到了她面前。他轻轻喊了声:“师姐。”
木小绵丝毫没有反应,张学林又伸手推了她一下。木小绵用鼻音发出来了个第二声调的“嗯”,身子往旁边侧过去,还是沉在梦乡中。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在沙发旁,木小绵如同兰中的月下美人,那样纯净美好。张学林看着她粉嫩水润的唇瓣,心跳如雷,他无法控制自己弯着腰偷偷亲了下去,那种软软的触感让他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他越吻越上瘾,简直像糊了胶水,黏在了两唇之间。
这一刻,张学林觉得自己就算马上死了也值了。
“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窒息,木小绵呻吟了声,把张学林吓了跳,他迅速直起身子,紧张地看着她。
木小绵揉揉眼睛,终于从睡梦中醒来,她渐渐适应了黑暗,才发现自己身旁站了一个人。
“啊~啊~”她大叫起来,倒把窗台旁的乌鸦震飞了几只,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看清旁边的人是谁,“小林子?”
“是我。”
木小绵忽然想起来下午发生的事,她撇过头去,嘴上像挂了油瓶一样,“你怎么来了?”
张学林知道他说什么才会逗她开心,于是回答道:“萧师兄担心你晚上跑出去会有危险,所以叫我来找你,我猜你在这儿,就来看看。”
木小绵的脸果然缓和了不少,她偷偷看了一眼张学林低声问:“真的是他让你过来找我的?”
张学林点点头。
木小绵一下子又开心起来,她变脸速度之快就像A城四月的天气,一会儿冬天一会又是夏天,她故作傲娇地说:“既然你诚心诚意来找我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和你一起回去吧。”
若是萧子泓一定会忍俊不禁地说:“好,小次郎大人。”
但是张学林不是,他心中因为木小绵这个无心的话语涌起一阵心酸,他想为什么我在所有人面前都这样卑微,我爱的女孩儿不爱我,我却要低声下去把她请回去与她喜欢的人重修旧好?他突然有种冲动,他一定要发愤图强,他要出人头地,他想和自己爱的女孩儿永远在一起,让萧子泓见鬼去吧!
***
张学林在书店又做了半年,文瑜依旧每天都来看书,如果没有客人,他们就会天南地北的聊天。他不是不知道文瑜的心思的,但他心里装着另一个人,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文瑜似乎晓得他的想法,所以除了聊天,任何越雷池半步的举动也没有,张学林想拒绝她也没个机会。
撇去这层关系不谈,张学林不得不承认文瑜与他真的很合拍,他们都很喜欢研究哲学,而且他们的成长环境差不多,更能理解彼此的不易,而不是像旁人一样或鄙视或同情。
半年后,他从书店辞职了,带着攒够的钱自己开了家小店。
他研究过,无论在哪里,做食品生意总是最赚钱的,所以在A大后街先开了家奶茶店。其实经过市场调查,他发现同等资金下开炸鸡店才是最赚钱的,但木小绵平日最爱喝奶茶,她嚷嚷了一年减肥,可以不吃饭不吃肉唯独戒不了的就是奶茶,他思考良久还是开了奶茶店。
奶茶店就在书店隔壁的隔壁,每次遇到人多时,他还好心提醒顾客若是等得无聊可以到旁边书店赚赚,一会儿再来取。有时有去书店挑书的客人也会先来奶茶店买杯奶茶喝。总结一句话——互惠互利,双赢。
他每天最开心的莫过于木小绵来买奶茶,她来买时,他做的总是格外认真。有一次木小绵坐在柜台里,托着腮说:“其实你也可以顺便卖点简单甜品呀,比如双皮奶什么的。”
张学林表示自己不会做,木小绵自高奋勇地要教他。
他们没有厨房来教学,于是木小绵和萧子泓借他租房的厨房一用。萧子泓从小就很讲究生活品质,脏乱的男生宿舍他是万万住不下去的,于是就在校外租了房子。
张学林一踏进萧子泓的租房,久违的无力和自卑又出现了,萧子泓用书店的收入来支付房租,所有租的房子并不大,装修也不豪华,但家中纤尘不染,每一个家具看起来都很有质感,摆放的位置像是精心设计过一样。
木小绵把他教会后,萧子泓也从外面回来了,手上提着从超市买的食材,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菜,留他们在这儿吃晚饭。当碗筷摆放好后,张学林眼尖地发现他的碗和菜的盘子是一套,而木小绵和萧子泓用的碗筷是一对特别的。
萧子泓做了四块香草羊排,三人各吃一块后,还剩最后一块,张学林忙表示自己已经吃饱了。萧子泓却和木小绵争起来,两人最后用石头剪刀布来决定谁吃这块仰羊排。最后,萧子泓赢了,木小绵沮丧地趴在桌子上,萧子泓却带着浓浓的笑意把羊排夹给了她。
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张学林敏感地察觉到萧子泓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变化,如今他对木小绵已经变得无底线纵容了。
他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眼睁睁看着他们渐渐越靠越近,却无能为力。他不能去抢去表白,因为他知道自己比起萧子泓,不足以给木小绵幸福。
***
吃完了那顿饭后的一个月,张学林以奶茶店太小不够做甜品为由,另找了地段重新开张。文瑜这时也跑来帮他的忙,说要陪他一起创业。
甜品店越开越大,他不得不把隔壁两边的店面都租下来扩充面基,大家都夸老板为人爽快大方,做生意有一套。他心里知道,这些都是和萧子泓学来的,萧子泓对他来说的确是位良师益友,教会了他许多东西。
有一日晚上,文瑜眼圈红红地坐在店里,张学林问她怎么了,她说:“我家人要我去相亲。”
张学林愣了一下才笑着道:“相亲是好事啊,恭喜你。”
文瑜抬起头问:“你真的觉得是好事?”
“当然......”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文瑜腾地站了起来,她大声说:“难道我的心思你会不懂?张学林,为什么你一直装傻?”
文瑜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张学林反而松了口气,他反问道:“我的心思,难道你不懂吗?”
“是啊,你喜欢木小绵,但她不喜欢你啊,傻瓜!你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我知道啊。”张学林像在呓语般道,“我知道的......”
“学林,放弃她有这么难吗?”文瑜的语气近乎哀求,“醒醒吧,有些人注定是不能在一起的。”
张学林缓缓露出一个笑容,看起来却像在哭,“可是遇见她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注定要爱她一辈子了。”
文瑜负气走了,她回到家乡,再也没有回来。而张学林的生意越做越大,却始终留在A城,他像个窥探狂一样,时时关注着小绵的动向,无法放下。
听说他和她又相遇了。
听说他和她在一起了。
听说他公司出问题,她要向他求婚。
张学林做不到阻止他们结婚,便只想着能让她活的更舒适些。于是他装作对萧子泓的投资项目很感兴趣,及时为他提供了大量资金,让他公司能够起死回生。
张学林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多伟大,他只是也想让自己放心一些快乐一些。
***
“伴郎伴娘挨在新人两边站好,我们来照张合影!”
摄影师举着单反吆喝道,把他拉回到现实来,按摄影师说的男女穿插站着,于是他被挤到了木小绵旁。摄影师拍下了八个人站在草地上手牵着手的照片,忽然他怪叫道:“那个伴郎,你怎么照相时都闭着眼睛?”
张学林说:“我怕闪光灯刺眼。”
所有人都不知道,其实他闭着眼睛,才能想象成自己穿的是新郎服,就站在爱的人身旁。
新娘开始扔捧花了,张学林在不远处看着她大笑着把捧花扔向后方,一如当初青春恣意的样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亲爱的女孩儿,要幸福一辈子啊。
望下辈子的幸福,我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