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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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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的帘子被轻轻拉开一条缝隙,一只消瘦的手臂试探出来,上面还带着斑斑青紫与血迹,而随之慢慢探出的是一双强忍住惊惶的眸子。
那是一双如此熟悉而狼狈的脸。
沈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仿佛看见那天他被一众家丁押上大堂时仍然骂骂咧咧的样子;本该是一副让人厌恶的样子,偏偏被上板子时一声不吭,直到严庭深也发了狠说要扒光她们奸夫□□的衣服扔到大街上才气的脸色通红挣扎着……
他们活着的时候甚至没有互相说过话,却被冠以通奸的罪名,然后莫名其妙地为了对方丢了小命,最后还在地府被许了婚契。
真是可笑。
而就在看见他的刹那,她忽然对眼前这一切诡异景象有了解释。
她忽然想起当初是她亲眼看见他被上过私刑后奄奄一息地被绑在她身旁的凳子上,因为之前无论如何也不开口承认反而对严庭深污言秽语大骂一通,最后终于被打了十几板子断了气。
“家主说了,既然你们已经在私下互通苟且,便做上一次好人,送你们上路后亲自做主为你们烧上一份阴媒婚契,且看你们在地府做一对鬼鸳鸯去吧!”严庭深的的贴身小厮对她露出不屑的笑容,语气讽刺,看她的眼神仿佛是见了什么恶心的东西,“还以为你是个痴情好女子,果然世间的女子都是如此,不过主子好心,看在往日的份儿上给你个痛快,就不多折磨你了。”至于那张寡夫,该庆幸自己经不住折腾,死的那么干脆!
沈知看着眼前这显得荒唐的景象,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她曾经以为自己回与严庭深相伴一世,待他老了,若他愿意,便舍一世修为陪他轮回转世又何妨。
而事实却是他不愿意信她,甚至宁愿她死也不想再见她。而在她死后送她一份大礼——为她办上一场阴婚。
从此死不同穴。
她叹了一口气,掩去眼中的冷漠无波,就这样淡淡的地看着眼前与她一样狼狈的男子。
"来这里吧。"她对他说道,然后犹豫了下,慢慢伸出手想扶他下来。
"我自己来。"他反应激烈地打开她的手,语气僵硬,粗鲁地跳下了轿子。
沈知默默收回了手。
是了,她怎么忘了,他当初可是远近闻名的泼夫张寡夫。她虽看似足不出户,城里的事却也是大概知道的。
被妻家从乡里买来,还没见过妻子便被告知她被抓去服兵役了,公婆去世后还得支撑游手好闲的妻妹生活。在妻妹欠下一屁股赌债跑路后一人面对赌坊要债来的打手混混,家里的田与小宅也卖了出去,最后在她们严府附近承包给孤寡男儿的排房租了一间小屋生活。
这也是一个坚强的苦命男子。
若是严庭深是用冷漠来保护好自己,那他表示用尖酸刻薄的泼辣气质来武装自己的弱势身份。
抬轿的几人不知何时消失了,徒留着一只孤零零的喜轿停在洞府门口。
沈知转身走进去,张荣便小心翼翼地跟在她的后面,不近不远,留出一个十分安全的距离。
这里简直和沈知当年居住的洞天福地一模一样,甚至许多她也没有注意的微小细节也是被一一展现出来。
若只是幻境的话,实在难以想象施术者对此的精通程度。
张荣悄悄留意着身侧的景致,暗暗心惊。他所见过布置的最繁华的府邸大约就是严府了,只是当时狼狈不堪,哪有心情观察那些华丽的摆设。而现在见了此处才觉得自己真是井底之蛙,并不是说有多么华贵气势,只是一进门后扑面而来的那种掩饰不住生生不息的蓬勃生机,让最近眼中见到的都是阴暗诡异事物的他顿时放松许多。
他在沈知带他穿过门廊跨步走进一只洞穴样的房间时犹豫了下,但身体还是不由上前去,随即在对方停下脚步时退开一步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
他看似侧低着头,却偷偷用余光观察着眼前的女人。
她依然是之前他见过的狼狈样子,长发披散着,身着沾血的里衣。不过之前已经熟悉了她这副模样,他也不再会对着对方的衣衫不整羞涩困窘了。甚至在之前醒来发现自己在轿子,外面一片漆黑安静时的恐惧不安,也在脑中忽然呈现一个莫名的婚契对象后发现是她就忽然安心了一些。
大概是一起受刑培养出了莫名的信任感?他苦笑地这样解释自己的内心,掩饰惶惶不安。他也发现了自己在那声“结为阴契”后忽然发生的变化,不受控制地衍生出一种亲切感,这让他的心情时上时下。
他是知道沈知的,不同于传闻中的那个吃软饭的献媚女人形象,他更多的印象中的她总是带着宠溺的微笑跟在她的夫郎身后。他冷眼看着这一幕,并没有什么感动,反而更多涌上心头的是对那女人的怜悯和男人的嘲讽。
他早就见多了人情冷暖,不管是早年父母在世时的冷漠还有后来亲戚欺辱都无法再动摇他分毫,就算被妻家无视他也毫不在意,他只想要一个容身之处,即使后来卖去宅子之后也要找到一个处所居住。
他什么也不在乎,只要有一处空地能躺下,他就能让自己好好的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