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闷死在胸口 ...
-
在很多人的印象里，仙人都是不食人间烟火，对凡人不假辞色的。但见到了沐九州后，楼却邪却发现想象终归和现实不同。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到他面前，不是别人的，而是传说中的仙人的。
楼却邪盯着那只手看了半晌，低头小心处理干净掌心上的灵石粉末，才一伸手，与沐九州双掌交握。
沐九州微微用力，只眨眼的功夫，楼却邪已经被他带上了凌霜剑。
楼却邪站定，但沐九州的手还没有放开。他低头看了一眼双方交握的双手，心情莫名。但为了避免冒犯，还是主动松开。
他向后退了一步，与沐九州之间拉开了一个既不会亲近太过，又不会显得疏离的距离。
楼却邪开口道谢：“谢谢宫主。”
少年声音虽然稚嫩，但不乏朗朗之感。他说得一板一眼，又诚心诚意，似乎沐九州真的帮他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惹得沐九州低头多看了他几眼。
少年此时也抬着头，一双眼睛逆着光看向他。冬日阳光并不强烈，但依旧在少年漆黑的眼底点出了两小点亮光。
只在雪峰上呆了这么短短一点时日，少年就数次道谢，数次道歉。也不知道这性子是怎么养成的。
说起来，这少年的性格还真的和他那个一言一行皆克己守礼，根本挑不出差错的六师弟有些相像。
沐九州若有所思，点头。
百里纵横上前一步，问道：“师尊这是要走了？”
沐九州：“嗯。”
“这么快？”百里纵横虽然知道沐九州一旦下了决心，就不会轻易改变，但想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开口道：“师尊明明才出关没多久，真的不再在雪峰上待一会儿？”
他那模样死皮又赖脸，似乎还有一点小委屈，“更何况师尊还没有告诉弟子，为什么又封我五感。”
绕了大半天的圈子，结果又绕回了这个话题。
沐九州沉吟半晌，一双漆黑的眼睛看得百里纵横背后有些发毛。
正以为沐九州就会这样无视他的话，沐九州却突然开口了。
沐九州表情不变，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沉肃，反问道：“不封了你的五感，难道还想你看着本座更衣？”
他说得自然，更不轻浮，抛开说出的话单听语气，几乎会让人生出一种‘他只是在念一段冰心诀’的错觉。
楼却邪原本面带惭愧之色，但听了沐九州的话，脸上表情瞬间变得古怪无比。
楼却邪看了看一旁的百里纵横，果然他表情呆愣，仔细思考起沐九州的话来。再不过转瞬的功夫，百里纵横又像恍然大悟一样，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显然是完全信了沐九州的话。
虽然登上雪山只有短短一日的功夫，但楼却邪已经目睹百里纵横被沐九州哄了不下四五次，并且每次百里纵横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哄了。
百里纵横登时脸上阳光灿烂一片，道：“是弟子没有考虑周全，下次不用师尊动手，弟子就会主动封上自己五感。”
楼却邪：“……”
沐九州勾了勾唇，语中带笑，“本座去去就回。”
尾音稍纵即逝，不等百里纵横反应，凌霜剑已经刺破了云霄，载着沐九州和楼却邪直奔目的地。
几乎不用沐九州太多的操作，凌霜剑就平稳前行。
沐九州阖上双眼。神识外放，游走着探寻异常的，没有放过落雪峰附近的每一处土地。
锁魔大阵被设下多年，虽然其中蕴含的法力已经只有当初的六七成，又因为雨打风吹不断的关系，变得脆弱，但就像现在这样毫无预兆地碎裂，也是很蹊跷。
为了防止有心人士的破坏，当初锁魔大阵被设下的同时，就被附加上了特殊禁制，每个接触过锁魔大阵的人身上都会沾染上特殊的信息。
沐九州早就在发现大阵出现状况时，就探查过这道特殊的信息，却没有任何发现。就连最容易接触到大阵的百里纵横，也乖乖按照他的嘱咐，除了守护在锁妖塔附近外，不敢再靠近大阵半步。
……这一点倒是和上辈子的发展如出一辙。
抱着手臂，正百无聊赖守在大阵附近的百里纵横有感，忽然抬头望向了沐九州离开的方向。
那处并没有任何异样，但眨眼的功夫，周围的风雪中却影影绰绰出现了几道影子。
——是式灵。
这是一群由沐九州的灵力灌注于白雪后形成的人形护卫，他们虽然拥有人形，但没有灵智，也没有生命，只知道恪尽职守，一心一意听从沐九州的命令，守护雪峰安定。
百里纵横忽然戒备起来的神情开始放松。他一只脚正踩在守护锁魔大阵的幻阵旁，变换姿势一样刚动了动脚，十二个各自踩着一黄道宫位的守卫就齐刷刷转过了头。
十二张雪白没有任何血色的脸，十二双雪白没有瞳仁的眼睛。
“……”
百里纵横后颈一冷，先是一愣，随后一哼。
心说敢这么瞪他，如果不是看在它们都听命于他师尊，他早把这群雪偶削回原型，把它们撕成雪花一片片，让他们黏都黏不回去。
但心里再想，手上再痒，他也不能真把式灵怎么样。
他一转脸，把视线放在了不远处的乌黑高塔上。
他满腹的疑惑，自打他有意识开始，他师尊便告诫他不准同那群妖魔说话。但他那时候手短脚短，杀鸡都嫌力气太小。师尊还怕他会轻信妖魔，做出什么事情来不成？
沐九州游走的神识一顿，以更快的速度回归本体。他睁开眼睛，眼底带着一点了然。
果然，雪峰上线索几无，但山下却有怪异。
当初神魔之壁碎裂，魔气外溢，虽然后来止住了破口，但雪峰周围的浊气却很难处理。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设立一个聚魔阵，将魔气锁定在一定范围内，并帮助那些没有抵抗能力的居民搬到安全的地域。
现在锁魔大阵破裂了一个小角，每日溢出来的魔气虽然微不可差，但积年累月下来依旧可观。沐九州探查一番，却意外发现雪峰周围的魔气不仅没有变得浓郁，反而比往常稀薄。
这也难怪百里纵横在他闭关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异常的地方。
当然……也不排除那个孩子又把全副精力放在了逗猫弄狗上，根本没把心思放在雪峰周边的情况上。
按照楼却邪的说法，原本应该安全的小镇却受到了魔气的威胁。
难道是雪峰周围的魔气也失去了约束，外延到了远方？
沐九州思索着，有些出神。直到他再次回神，将目光下移，才注意到……埋在自己胸口一直没有抬起来的脑袋。
沐九州：“……”
几乎可查的鼻息打在胸前的衣襟上，而鼻息的主人——楼却邪僵硬站在他身前，既不敢抬头，也不敢后退。
倒是沐九州的一个掌心还不轻不重按在眼前少年的后脑上，另一手掌按着少年肩膀。本是为了防止凌霜冲天时速度太快，带歪了这个少年，但没想到一时出神，忘记把手移开。
沐九州退了一步，让这个少年重归自由。
沐九州静静扫过楼却邪那张脸，看他无声吸了一口气，脸色从微红转为正常。
不过少年的意识似乎还有点恍惚，他抬起头，面孔朝向沐九州，并没有说话，但直直注视着沐九州的眼睛。
这样的举止在楼却邪看来，有些冒犯。如果放在平时，他肯定不会这样做。
沐九州倒不怎么在意，任由他看。只是心中觉得这少年平时虽然看着机敏，但有些时候意外得……有点呆傻。为了不冒犯仙师，居然愿意一直僵立在那里。
楼却邪对沐九州的想法没有丝毫的察觉，的‘不敬’注视只持续了片刻，他慌忙收回目光。
就是这样的一个动作，他眼角余光扫到了凌霜剑下的一片壮阔风光。
云雾浓郁，翻滚似龙，遨游在无数碧色山峦之中。无数高耸山峦就像无数柄巨剑指向天际。而在云雾之下，在山与山的交界处，又有撼天兽声震起。
不同于独身一人在山间奔走，寻找雪峰时的孤独和仓皇。站在灵剑上眺望远方，楼却邪更多感到的是一种几乎要冲破胸膛的豪气！
如果有一天，他也能独自御剑飞行，穿梭在这云雾之间，那该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
小小少年眉目舒展，览尽山色的一双眼睛深处亮起了璀璨的光。
不过这璀璨火光犹如夏日流星，虽亮，但转瞬就陨落，消失在了夜幕中。
他茫然望着手心。
……一个半魔能苟延残喘活到成年就已经很好，哪里又有什么登顶凌云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闷死在胸口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