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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利害 ...

  •   启慧公主和蕴章公主走在宫中。宫殿内外,处处可见忙着扫尘的宫人。树叶落尽,露出明净广阔的天空,在宫中热闹气氛的烘托下,也有了除旧迎新的喜悦意味。
      “又到岁末了。你离京时,荷花还开着呢。”启慧公主看着妹妹,仿佛要找出什么变化,“越儿,你宠爱姬家那孩子,是你的家务事。但你别忘了大义。”
      蕴章公主避开姐姐的目光,眼前的道路令她迷惑:“姐姐,你带我去哪里?”
      “紫霄阁。”
      蕴章公主默然。紫霄阁供奉着历代先帝的画像,但不同于宗祠,更像是储藏帝王回忆的地方。每代皇帝常在那里向储君传授帝王之道。在她少年时,敬文帝曾带她们三姐妹去过一次,那是她唯一一次踏上紫霄阁的台阶。
      守卫看到蕴章公主时,有一丝惊诧,以请示的目光望向启慧公主。
      启慧公主拉着妹妹的手,走进紫霄阁,上了台阶,穿过曲折的甬道,推开一扇又一扇门,走入一条回环长廊。长廊两侧挂着一幅幅画像,绵延着消失在暗黑的拐角。每幅画像后,是一间小小的屋子,存放着一位帝王一生所有的经历。
      蕴章公主惊疑地停下脚步。不知是灰尘,还是年岁过久的空气,令她呼吸不畅。
      启慧公主微笑着,继续往前,仍然拉着妹妹的手。她不由自主跟了上去。
      走过许多幅画像之后,她们在一幅画像面前,同时停下。画中人与其他帝王一样,头顶皇冠,身着衮服,容貌俊美异常,但看身形,分明是一个男子。这便是两百年前扰乱坤纲、史中绝无仅有的男帝娀回凤。因他未曾改变天夏的国号,因此紫霄阁中也供着他的画像。他的绝世姿容栩栩如生,傲人气势由帛画上冷冷泛出。当年敬文帝曾带她们在画阁中遍拜各位先宗,在这幅画像前,嘱咐她们:切不可对男子掉以轻心。
      此时,母亲的警告在蕴章公主耳边轰然响起,她的视线从画像移向姐姐,仍然猜不透姐姐的用意,心慌意乱。
      “越儿,你还记得娀后之乱吗?”
      蕴章公主的神情变成震惊。她当然记得,但是……
      当年合贤皇帝是孪生姐妹,形影不离,如同一人。娀回凤是先帝遗下的一个普通宫人,比合贤皇帝年长十岁。因机缘巧合被合贤皇帝赏识,一路擢升,不出七年,就册封为皇后。娀皇后喜好读书,常参论政事,合贤皇帝也不以为忤,任由他胡来。合贤皇帝共诞下五女六子,都极为俊秀聪慧,尤其是仁信公主和英秀公主这对孪生姐妹被重臣誉为奇才,一时国运昌盛空前。不料合贤皇帝染病,同时驾崩于,前后相差不到半个时辰,时年不过四十五岁。弥留时,有大臣力劝以皇后殉葬,以绝后患,合贤皇帝垂泪不允。国丧中,娀皇后趁机篡位,自立为帝。仁信公主和英秀公主先后被赐死。因他有意立皇子为储君,导致余下的几位公主与皇子争斗不休,不出几年,已凋零无后。他又逼迫数名皇族女子入宫,生下七个孩子。他七十六岁离世,临终下诏将皇位传给其中一女之子。未待那个十六岁的少年即位,英秀公主的后人就夺回皇位。那几名皇族女子带着各自孩子回归己家,孩儿也复归本姓。
      这段历史,在史书上不过寥寥数页,但字字令人动容,对后世影响深远。自此以后,后宫管束森严,立下禁令,上至皇后,下至宫人,均不得妄议朝政,不得结交外臣,违者一律贬谪无赦,并在皇后寝宫外勒石为碑。朝廷颁示了钦定《男诫》、《夫则》,命世间为人子、为人夫者不得有违,官员男眷若有违例,则会累及母亲和姊妹。民间开始盛行给儿子点贞珠,世人娶亲,重贞洁始重于德与色。
      合贤皇帝在位时,宫中除娀皇后之外,只有两三名位卑宫人。一是娀皇后始终荣宠不衰,二是当年世人,尤其是高官贵戚,认为一男同时身侍二妻是奇耻,不愿送子入宫,宫中几无身世显赫且才貌兼备者。后世认定后宫受宠之人稀少是造成娀皇后专宠擅权的根本,因此又定下宫规,将原来皇帝可随意更改的后宫人数加以固定,皇帝即位时,后宫必须有一后三公,此下等级者不得少于三十六人,以此法避免后宫一人专宠。
      启慧公主指着画中男子,遥想当年国中该有何等天翻地覆的变化和血雨腥风的斗争,冷冷说道:“如果你是合贤皇帝,面对这样的男子,只怕明知他的野心,也不忍心令他殉葬。”
      蕴章公主的脑袋嗡地一响,声音发颤:“姐姐,你说这种话,叫我如何自处?”
      启慧公主冷哼一声,没有回答她,用指甲在画像上狠狠划了一道:“要不是因为这个男子,后宫怎会立下那种陋规?父亲也不会早早离我们而去了。”
      两人想起父亲,静默许久,眼中都泛起莹莹泪光。
      从回忆中挣脱后,启慧公主盯着妹妹,神情冷峻:“越儿,你是天夏的公主,凡事要多从大局着眼。你把国公丢在京城,带着个细君在各地皇庄游逛半年,又不知向谁学了些异端邪说,掺和到矿引的事情里面来,像什么样子?”
      蕴章公主满脸不服气,咬着唇,不敢辩驳。
      启慧公主又说:“近年私矿猖獗,你有没有想清楚是什么原因?采矿器具,朝廷管制严格,倘有私矿,就得人力采掘。哪有人肯冒险下私井?其中定有蹊跷。若要说利,人人都是利字当头,为何多少年来私矿一直无事,这些年突然冒出许多?私铸钱币,可以用锦钞来克制。但不清除根本,终是祸患。你没把这几件事想清楚,就别和何钦容那些人搅在一起!”
      蕴章公主一向敬服姐姐,现在被她劈头盖脸地训斥一通,虽然没有怨恨,却免不了满腹委屈。
      忍了一路,回到公主府后,眼泪再也止不住,流了下来。思前想后,命人唤来姚盈思,恨声道:“你家里干的好事!”
      姚盈思不明所以,见她神色不善,开口就是责骂,只得连连请罪,心中气急交加,又不知从何申辩。
      蕴章公主回忆当年在允州,姚正言禀报井下有私设机具,她看在姚盈思的份上,轻轻带来,并未深究。不料此事竟有如此大的关联。想到这里,她胸口起伏,重重跺了一下脚。
      姚盈思小心翼翼地哀求:“殿下,这半年来我一直守在府里,不知道外头的情形。若姚家有何不当之处,望殿下海涵。”
      蕴章公主心里明白姚盈思未必知道此事,只是胸口一股郁积之气无处发泄。见他战战兢兢的样子,生出几分歉意,反倒不好意思再面对他,换了口气,说道:“算了,姚家的事,你也未必知道。你回去吧。”
      姚盈思望着妻子,神情幽怨:“盈思只是懊恼无法为殿下分忧。”
      “我不该怪你,给你赔个不是。你回去吧。”
      姚盈思走出院门,正好碰上姬黛螺走近。两人相对,浅浅行了礼,都无言语。看着姬黛螺走入院里,他的神情更加悲戚。
      蕴章公主望着停在门口的男子。逆着光线,他脸上的笑意显得神秘莫测。
      “怎么不进来?”她懒洋洋地问。
      “出什么事了?生那么大的气!”他一边说,一边走过来,挨在她身边坐下,手指在她脸颊上轻轻划圈。
      蕴章公主两手扳过他的脸,仔仔细细地打量,笑骂道:“祸水!妖孽!”
      姬黛螺故意皱起眉头:“分明不是我。”
      “你就担了这个罪名吧。”蕴章公主笑得畅快,眼神却飘忽不定。
      过了许久,蕴章公主由床上坐起,两颊酡红润泽。屋内的四名侍儿已被她支使出去,她和他的衣服散落满地。
      她唤进门外侍儿,更了衣,赤着脚站在床边,看着俯卧的男子,心中又生出软软酥酥的感觉。她情不自禁地依恋这具身体,他是如此贴合她的反应,甚至常常超出她最疯狂的预期。他了解她,迎合她,进而操控着她。她感到了危险,但这危险又充满了不可预知的诱惑。
      她不由自主地想依偎在他身边,这是纯粹由身体发出的欲望,就像本能地渴望温暖的浴水、甘甜的果露、和煦的阳光。她走近一步,又停下,向门口退了两步。
      他转过脸,乌发亮泽如漆,滑下他的肩背。“别走!”他知道如何用他的声音,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说得荡气回肠。
      她如受了蛊惑,果然不再后退。她的身体被他施了巫术,她清楚,却舍不得反抗食髓知味的诱惑。更何况,他是由她亲手调教而出。
      “别走!”他重复,翻过身,顺势将薄毯裹上身子,只露出肩头以上。
      像在梦中行走,她又躺下,闭上眼。
      “越儿,矿引朝中议得如何了?”
      “我今天没去上朝,是姐姐约我有事。”
      “越儿,矿引的事,你莫插手。你不开口还好,一开口,他人定会疑心你有私心。暂不论我和盈思,便是国公的本家,在这场论争中,也脱不了干系。”
      “你和姐姐一个腔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姬黛螺在她肩头轻轻噬咬。“我只在乎你的想法。”
      蕴章公主推开他,翻身坐起,有些气恼:“取消矿引,就是我的想法。这半年来,我在各地皇庄见到许多事情,知道应该怎样做才最好。你一路陪着我,难道还不明白?”
      “是你的想法就行。”他柔顺无比地回答,掩藏着眼底几不可见的笑意。
      “螺儿,有一个人,母亲现在十分信任她。如果能说服她支持取消矿引,就好说动母亲了。何钦容的人找过她,她没松口。”
      “嗯?是谁?”
      她搂住他,左手贴在他温热的腹部,右手却沿着他的后腰向下滑动,在他的两股间摸索前行。“是盈思的姪女,我明天邀她过来。你帮我想想,怎样才能说服她。”
      她的怀中,他的身体轻轻悸动,光滑柔软的肩头有一丝紧绷僵硬。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利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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