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应笑》太俗先生

4、01血案4

　　但是大师兄说过：面对强权，无准备无实力下的反抗不叫反抗，那叫傻叉。
　　大师兄说的话，总是对的。
　　况且“顺势而为”是道，“逆来顺受”也是道。
　　放眼整个归云山，最有智慧的莫过她的师父天奉老人，其次就是她大师姐：无论自己去哪里、做什么，都无法瞒过她。以此类推，于师门，她是最差劲的那个。
　　这个结论另她十分消沉，大师兄便安慰她：他们的师父乃天下第一智者，以此推算她最次也是天下第五。这就像有些事，你偏安一隅的情况下它或许是件大事，但若将它放到天下，总归会沦为一件小事。
　　虽然大师兄终将她劝导得振奋了些，但人贵有自知之明。她那三脚猫的水平逗逗山谷底下蜗居的老顽固们还行，真要真枪实箭地去拼大师姐，不要死得太快。
　　想到此处，应笑心中微涩。不知道当初大师姐学艺的时候是不是也同她一般艰涩，她的大师兄和二师兄都是公认的天才，大师姐貌似比他们更厉害。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样的武法，同样的师父，二师兄修为进益一日千里，她却是一直在第三层徘徊，拖累得二师兄放慢进度时时陪练。
　　这样下去，别说打赢大师姐，就连二师兄她也远远赶超不上。
　　也许自己注定要成为师门最平庸的弟子。
　　她头拳疾雨般击在石桩上，震得石屑乱飞，旁边仙鹤受惊躲闪，翅膀扇起的石灰糊了她一头一脸。
　　●
　　归云山，江湖又称“归隐山”。
　　也许是因它山景壮丽灵秀，也许是因它巍峨难行，百年来不少高人不约而同选择此地归隐，然而，令归云山真正闻名于天下的却是因“天奉老人”避世隐居在此。
　　天奉老人何人？
　　天下皆知，他属道教之宗，通晓八卦大意，精通谶纬之学，可预人世祸福，曾“一言止杀”，惠民济世，乃出世高人。
　　有所不知，天奉老人闲云野鹤，离群索居，道修逍遥，平生只收了四名弟子，分别是静凉、柏愉、棠白，还有应笑。
　　静凉排行第一，是其他三徒的大师姐。
　　静凉是个出了名的宅女，也是出了名的美女。
　　师兄妹四人有名号却无姓，因为不同于那些有爹有娘的普通人家，他们多是师父捡来无父无母的孤儿，只有应笑略有不同，并非她不是孤儿，而是捡她回来的其实是大师姐。师父多次向大师姐打听她的来历，但大师姐一口咬定她就是自己从路边捡来的。
　　这种暧昧不明，导致应笑幼年有很长一段时间坚信自己是大师姐跟大师兄生的孩子。
　　然而这种信仰并没有持续多久，虽然亲娘怎么对待自己孩子她不甚清楚，不过师姐对她的态度非常微妙，要么直勾勾地看着她发呆；要么无缘无故要么罚她顶着日头竖蜻蜓；要么一会儿给她果子吃，一会儿又将果子从她手里打掉；要么认真授艺，坚持让她拨琴一个音到大师姐认为音色完美为止，又不准带甲套，那两年她手指常年保持皮开肉绽——
　　以上任谁琢磨也不像亲娘干得出来的。
　　大师姐善变的仙女脾气着实令人难以摸透，归隐村的青面书生跟她一块儿摘葡萄的时候曾道：越美丽的女人越多秘密，越多秘密的女人越无法捉摸。
　　大师姐真真将这句话发扬得十分光大。
　　山下人多是夸赞天奉老人仙风道骨，助人为乐，却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最好的地方在于因为有缘才养育他们，并不在乎弟子们是否上进，从不怕他们太过差劲给他丢人，给他们布置的功课学就学，不学，也没什么。
　　师父他老人家实在英明！
　　但大师姐不及师父这般修为，自然就做不到这般心怀。每逢师父闭关的日子她就花样百出，在助小师妹成材这条路上走得总是分外有新意。
　　就拿今年春令时来说，她每天兴致勃勃设立日程安排，寅时背口诀、卯时练气、辰时轻身柔软、巳时练指、午时竖蜻蜓拿大顶、未时练手腕、申时或临摹书法或绘丹青、酉时习剑、戌时挑灯夜读、亥时暗器、子时泡药澡、丑时睡一个时辰——
　　有回还让她从山底的河逆着溪流游回山顶，先不说这道水除了有瀑布断层，山顶那段水源来自冻得死人的雪山啊雪山！
　　没觉睡，很平常；
　　不休息，很正常；
　　赶上大师姐心情好，辟谷十天半月诚为自然现象。
　　大师姐你的真实身份是老天派来折磨人的吧！
　　然而实力决定地位，大师兄教诲，无天时、无地利、无人和、还没有实力就贸然反抗，那不叫勇气，不叫气节，那是找死。做人，要懂得顺从时势，不弯只能折。
　　好在师门规矩到了十六岁她便可下山红尘历练，再不用每日膜拜大师姐那张冷冰冰的死人脸。
　　如此，经年如一日，每当师父准备入关修炼，她抓着他老人家袍脚嚎得就跟亲爹要进棺材。
　　多年后应笑终于能下山历练，闲时在市井间听闻不少传颂大师姐的诗词，难以相信她竟是传言中天下士子心目中的女神，可见传言都是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