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小武哥哥》圣月の童话

1、我和我的小武哥哥(一)

　　多年以后，当小武再次站在我面前，用他一贯桀骜不驯的眼神注视着我微笑时，眼泪不争气地从我的眼里落了下来，滴滴答答。

　　七岁之前，我一直和父母一起住在鸳鸯楼里。那是一座只有两层楼的矮房。外表并不如它的名字一般诗意，未上油漆，多年风吹雨打，却依然保持着最原始的土灰，楼前是并排的四根铁轨，也许是三根，时隔太久记不清了。我至今一直没想明白，为何鸳鸯栖息之地会建在铁路旁？总之，我就在那里生活了七年，并且熟识了小武和阿蔚。
　　阿蔚比我小两岁，和我一样住在鸳鸯楼，一看见我就会“琪琪姐姐，琪琪姐姐”地叫，这里的小伙伴都叫我“琪琪”，是从“渐渐”的宁波话读音中译过来的。小武比我大一岁，住在鸳鸯楼旁的一座小平房里，和他的外婆在一起。那时，我们三个是非常要好的伙伴，天天粘在一起。
　　我们经常玩的游戏是走钢轨，就是在那一根根的铁路钢轨上走，看谁走的最稳。我在上面走的时候，小武就在身后护着我，我说：“小武哥，我自己能走好的。”小武口上说知道知道，却仍是谨慎地护着我，生怕我一不小心栽个大跟头。事实上，我走的稳及了，倒是阿蔚经常一脚踩空，一屁股坐到钢轨上去了。这时，阿蔚便会跺着脚说：“小武哥哥偏心，只护着琪琪姐姐，都不管我！”“你是男孩子，琪琪是女孩子，女孩子才需要照顾，你懂不懂？”小武这样回答，依然谨慎地护在我身边。
　　小武的确很照顾我。他经常会捧来一大堆糖果给我，这时，阿蔚又会在一旁大叫“小武哥偏心！”。于是，我会分一半糖果给他，然后三个人坐在“小湖”边吃糖果。这个“小湖”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基地，其实并非真正的湖，这里原本是一个大坑，下了雨就会积满水，便成了“小湖”。坑跟大，装了水就很难干枯，久而久之，龙虾之类的动物也来这里定居了，也便增添了我们的乐趣。小武的糖果总是源源不断的，我问他是从哪里来的，他便阴起了脸说：“吃就是了，管那么多干嘛？”
　　突然有一天，小武的脸肿起了好大一块，我问他怎么了，他只是捂着脸轻轻地说：“不小心摔的。”那天回家，听见大人们在说：“隔壁平房里那个野小孩，居然来偷东西，被陈大叔打了一巴掌呢。”“哎呀，真是的，小小年纪就干这种缺德事，长大了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就是啊。”……
　　我一下子愣住了，小武哥？偷东西？接下去几天，我一直没理小武。阿蔚来找我出去玩，我也没去。我心里讨厌死小武了，他怎么可以去偷东西呢？可小武还是找到了我，他追问：“琪琪，为什么不睬我？”我于是很生气地指责他：“你怎么可以去偷东西呢？我不和小偷做朋友，我不要你睬了！”小武的眼睛暗了下去，他说：“对不起，琪琪，我只是想拿更多的糖果给你吃……”
　　我突然哭了起来，我说：“小武哥，我不要糖果了，你不要偷东西了，好不好？”“好，琪琪，我听你的。”小武也哭了。两个人在一起哭成一团。
　　可第二天，小武又捧来一堆糖果给我，我气坏了，我说：“小武，你怎么又去偷糖果了？！”小武说：“我没偷，这是我自己的”“我不信，你骗人！”小武说：“没偷就是没偷。”我们俩就这样互相瞪起了眼睛，小武忽然笑了起来，可眼里依然充斥着桀骜不驯的神情。他一把拽起我向他家那间平房跑去。然后我见到了小武的外婆，一个脸上永远挂着慈爱微笑的老人，她告诉我是她让小武去买糖果给我的。她亲昵抚着我的头，说：“小武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个漂亮的女孩子。”我转头看小武，他去别过头吹起了口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跑过去拉他的手，说：“小武哥哥，我们去玩吧。”
　　没过几天，小武又被煽了巴掌，这次不是因为偷东西，而是为了我。同院的小孩东东欺负我，抢我的脚踏车，被小武看见了，于是他跑了过来，一把把东东推开，将我扶起。可东东那个坏小孩坐在地上大哭起来，说有人欺负他。哭声招来了东东剽悍的父亲。小武被他拽了过去，受了巴掌。东东的爸爸还骂他：“又是你这个小杂种，偷了东西还欺负我们家的东东。”小武一声不吭地盯住他，眼里满是倔强。“你瞪什么瞪，欠揍！”又是“啪”地一下。我一下子哭了起来，可小武依然一声不吭，嘴角似乎还有一丝微笑，眼神仍是一贯的桀骜不驯。我想为他说些什么，可哭得一抽一抽的，什么也说不出来。东东的爸爸领着东东进屋，嘴里还咒骂着小武。小武起身，拍拍衣服，嘴一歪“呸”地一声，吐出的东西中夹着几缕红色的什么。我仍在哭，小武走过来，用他一贯桀骜不驯的眼神注视着我微笑：“傻瓜，哭什么，难看死了。”看着小武伤痕累累的脸，我哭得更伤心了，“小武哥哥……”
　　“渐渐，你在哭什么？”是妈妈的声音，她走过来抱起我，瞥了一眼小武，说：“你这小孩，回家去，别来我们家的渐渐了。”“琪琪妈妈……”小武向前迈了一步，却被我妈一把推倒在地。我被妈妈抱走了，只剩下小武一个人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我离去的方向。过了一会，他站起身，远远地向我招手。我又哭了，“小武哥哥……”

　　夕阳在你身后升起，我却要离你远去
　　望着渐行渐远的距离，心如悬着重石深深沉入湖底
　　想让画面变得清晰，想要记住你用眼睛诉说的话语
　　却在这时忍不住哭泣，汹涌的泪水使我双眼迷离

　　想要为你抚平伤口
　　想要永远被你护在怀里
　　却只能看着你的身影
　　消失在这血色的夕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