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也许太迟的道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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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俊永和孔泰光一同走出校门，没走几步，文俊永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个人有没有到“化成灰也认得出来”的程度呢？
应该是到了吧。
“崔，英，道。”文俊永站在原地不动，等崔英道走到他的面前，才眯起眼睛，平静地念着这个名字，他的声音里没有愤怒更没有畏惧，有的只是一种渗入骨髓的冰冷。
“就是那个先前欺负你的，家里开酒店的？”孔泰光上下打量了崔英道一眼，向前迈了一小步，却被文俊永拉住了，“孔泰光，在这里等我一下”。
孔泰光皱着眉看着他，一脸不赞同。而看到孔泰光这个样子，文俊永反而笑了：“你又不会打架，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这样，你远远地看着，有什么不对再说，好吗？”
孔泰光用眼刀从上到下将崔英道刮了一遍，然后对文俊永点了点头。
“走吧，找个人少一点的地方。”文俊永望了一眼校门口，说。
崔英道觉得眼前的文俊永很陌生。在他的记忆里，最初的文俊永只不过是一个懦弱却又无谓地维护着那所谓自尊的可怜虫而已，而后来，他不是没有感觉到文俊永身上生出的轻蔑和无所谓，但文俊永面对欺凌的对策仍然是隐忍，他对于文俊永的看法也就不曾改观。可是刚刚所看到的文俊永沉稳的气场与冷淡的目光，却让崔英道心中旧有的印象开始动摇。
他今天过来道歉，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崔英道想。
“不要觉得奇怪”，文俊永似乎看出了崔英道在想什么，“我在财阀的儿子面前如同蝼蚁，在别人面前可不一定，说吧，找我有什么事情”，他打量着崔英道的表情，目光仍然没有一丝温度，“是在帝国高找不到可欺负的人了吗，不应该啊崔英道，你当初盯上我的时候可没有仔细挑选”。
“不是，不是因为这个”，崔英道深深地吸了口气，低下头，“我是来道歉的，对不起”。
“道歉？”文俊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崔英道，你不觉得太晚了？我怎样地度过在帝国高的日子，又是怎样逃离的，你都很清楚，不是吗？这些都已经发生了。伤口出现之后及时地用上药，恢复得好的话不留痕迹，就可以当做没有受伤，但是受伤时得疼痛经历过了，愈合时的疼痛也经历过了，看着留下的疤痕、仇恨着造成伤口的人的时候，道歉还有什么用呢？”
他看着说不出话来的崔英道，轻蔑地撇了下嘴角：“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转性了，但你没必要到我这里找个心安。做过了就要承受代价，崔英道，你的代价是我的记恨。”文俊永的嘴角挤出一丝绝对不含善意的微笑：“所以，我在这里好心提醒你一下，不要失败，因为如果有那么一天，我绝对会落井下石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文俊永也没心情和崔英道继续耗了，不看着崔英道为他做过的事付出代价，他是不可能停手的，哪怕崔英道真的改好了也一样。不然的话，干了坏事后一副洗心革面状就轻轻揭过，做坏事的成本也太低了。
他转身准备招呼孔泰光一块走，却被崔英道拉住了手臂。
“如果我愿意承受代价呢？”崔英道注视着文俊永，说，“如果我付出了代价，你能原谅我吗？”
文俊永有点意外地挑了下眉毛，再一次打量崔英道，那张脸上的表情，仍然严肃而诚恳。
文俊永笑了一下：“在我心里你要付出的代价可不少于当初我承受的。”
“我愿意承受。”崔英道停了片刻，似乎是在回忆什么，然后再一次强调道。
文俊永这时才真正收起了他脸上的漫不经心，“哦？”，他盯着崔英道的眼睛，思索了一会儿，“中午到我家吃午饭吧，我一个人在家”。
崔英道有一种不真实感。
文俊永剪了刘海，摘下了眼镜，没有了记忆中的畏畏缩缩，温和的举止底下，是让他都感到不安的冷酷。
是文俊永变了，还是过去在故意地掩饰，抑或者，自己那时忽视了？
他好像更明白父亲告诉他的那句“不要犯规”了。社会中的规则，有强者对弱者的压迫，更多的则是各个群体之间达成的妥协——没有人会一直忍受，即使在各个方面，都是绝对的弱者的人，也会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感情，也会……憎恨。
以及行动。
但他不能逃避，连承受一个被自己长时间欺凌的人的报复都做不到的话，自己才是真正的、懦弱的人。
摆在面前的自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只是几道普通的家常菜而已。文俊永把饭菜摆好之后，还不知道带着什么情绪地问崔英道是否吃得惯。崔英道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夹着面前的菜。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挑食的人。
文俊永吃得非常快，崔英道才吃到一半，文俊永就放下了筷子，听到了声音的崔英道也停下了动作，抬起头来。
文俊永正在看着他，仍然一脸平静。
崔英道忽然感觉胃部一阵绞痛，他对于疼痛还是有些忍耐力的，但眉毛依然抖了一下。
“你面前的那道菜放坏了，我多撒了点盐”，文俊永解答了他的疑惑，“那天我肠胃不舒服的原因我自己也不清楚，也许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也许是有点受凉，所以我不会完全复制”，轻声地解释完这些，文俊永直起腰，身体靠在椅背上，“不要浪费粮食，崔英道”。
崔英道想起了文俊永转学前不久，在食堂发生的那一幕：“你那时候不舒服？”
“不然呢？”文俊永嗤笑了一声，反问道。
“抱歉”，这个问题的确没有任何意义，就算知道，当时的崔英道也不会因此对文俊永手下留情，文俊永明白，所以会嘲笑，而比文俊永慢一步明白的崔英道，只能再一次为他所做过的事道歉，崔英道低下头，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问，“你是想让我把我对你做过的事，全部体验一遍吗？”
“有这个打算”，文俊永说，“后悔了你可以走”。
“只是问一下。”崔英道重新抬起了手，将碗里的饭送入口中。
肠胃那里传来一阵阵绞痛，这个时候吃饭显然不会舒服。崔英道对于生理上的疼痛有不错的耐受能力，后背与额前还是因为疼痛而留下了冷汗。
这是当时文俊永的感觉。
能忍得住。
“我其实有点犯愁”，文俊永轻声地自言自语着，“虽然那段时间有挨打，可是没留什么后遗症，而且你的抗击打能力还挺强，我要是揍你几顿，会不会比你还累？至于精神损失，那种明明很讨厌、很想摆脱，却又害怕会失去现在拥有的重要的东西，只能忍耐的感觉，我也没法让你体会得到”。
“崔英道。”
崔英道抬起头，没有开口，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胃部疼痛之余，也开始异常地抽搐，后来吃进的东西堵在食道里，仿佛下一秒就要反弹到喉咙一样。崔英道抿着嘴唇忍耐着。
无论如何，他不会比那时的文俊永更痛苦，文俊永说的没错，精神上的煎熬，他体会不到。
“我现在在的学校，转来了一个叫姜素英的学生，她在转学之前欺凌过几个同学，还诬告过其中一个，致使她退学，后来……”说到这里文俊永有点犹豫，李恩菲的事的内情在这里全部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点奇怪，所以文俊永转移了话题，“关于□□上的疼痛什么的，我也懒得揍你，所以做一件事交换吧”。
这时文俊永的表情还是平静的，下一秒却突然变得狰狞起来，眼里竟出现了面对崔英道时都不曾有过的恨意：“她做下这些事，是仗着她父亲是检察官，而且对于她做过的事情，她父母也在推波助澜。我搜集了一些证据，可以交给你，人证的话，你也找得到。”
文俊永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崔英道：“你的途径比我多，所以……毁掉姜素英的父亲，当然，也毁掉，姜素英。”
在文俊永蛰伏于世江高中，一边为李恩菲与姜素英之间的恩怨殚精竭虑，一边暗中向宙斯酒店举起屠刀的时候，崔英道的身上，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简单地概括一下，就是他过去中二的世界观开始渐渐崩解，反之，他对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以及掩藏在弱肉强食的表象下的、世界的真正的运转法则，有了比以往深刻得多的认知。从孩子到成年人的标志之一，就是崔英道不再用那些幼稚而残酷的方法掩饰自己的期待，也不会再在得不到想要的东西的时候直接选择放弃与放纵。
所以崔英道会意识到，自己过去对文俊永所做的事是错误的。
但是对于文俊永来说，这已经太晚了。
崔英道在那一年多的时间里，对原来的文俊永、还有后来占据了这个身体的自己所造成的伤害，都是实实在在的。后来文俊永想要逃离帝国高，还受到了来自崔英道的阻挠，即使得到了车恩尚的帮助，文俊永仍然付出了又一次当众受辱的代价。
这些他都记得很清楚。
所以崔英道现在是什么样子，文俊永是无所谓的，等他对崔英道的报复告一段落之后，也许他才会思考这个问题，自始至终都不去想，同样是有可能的。
至于现在，他只是觉得，崔英道的出现，也许会为他对姜素英的报复提供一点便利而已。毕竟检察官们是把精力集中在崔东旭一个人身上，文俊永可以比较轻松地钻空子，可如何引导宙斯酒店的人去抓姜海山的把柄，文俊永暂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方法。
崔英道拿到文俊永给的“证据”之后，第一反应却是意外：“你怎么知道……”他知道姜海山是参与了对崔东旭经济犯罪的调查的检察官，文俊永提供的恰恰是有关姜海山的把柄，这实在太巧了。
“离开帝国高中以后，我可一直在关注着你呢，崔英道”，这话单从字面上讲还挺亲切，可是从文俊永的嘴里说出来，一点温情脉脉的感觉也没有，“很巧吧？我也这么觉得，在发现姜素英的父亲在调查你们家的时候，我可是无比期待你们会斗个两败俱伤谁也讨不了好”。
“我明白了”，崔英道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道，“谢谢”。
“不必”，文俊永冷冷地说，“记得一件事，拿姜海山开刀的时候，不要牵扯到世江高中，姜海山的女儿在世江，他自己当然也和世江高中的管理层有联系，可是，不要提这一点”。
崔英道看着文俊永坚硬得仿佛一块寒冰的面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放弃了开口询问。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也许太迟的道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