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刺客之死》風字壹號

1、刺客之死

　　成功潜入，一切顺利。我摸索进屋并神不知鬼不觉地藏身于高高的横梁之上，下方视野良好，目标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我蹲踞于梁上，以一流刺客或者说是盗贼的眼光默默打量着这间并不如想象中宽敞富丽的屋子，难道这就是堂堂丞相的书房兼卧房？尽管这令我有些失望，但我还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按照计划，我将于今夜寅时之前取下他那颗价值连城的人头，然后趁着一夜之中守备最疲惫松懈之时溜之大吉。有了这颗人头，我便可以过上舒服日子，彻底远离这糟糕的生活。
　　他正驻笔思考，全然不知我的存在，屋内无人服侍，只有案前灯火默默相伴，这简直是最理想的刺杀环境。我原本预估了很多可能出现的情况并一一做好应对策略，比如最令人失望的扑空、夜夜笙歌不肯独处、包括是晚间与妻室……总之，我做了十足的准备。几番打探相府之后，我发现我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他简直是个称职到不能再称职的刻板丞相，没想到极富盛名的卧龙竟然是这样的人，我已经很难将他与意气风发、舌战群儒之类的传说联系在一起了。
　　丑时，他依旧奋笔疾书，不时额手冥思。我好奇他写的内容，到底是怎样的内容，竟能让他这个年纪的人熬夜到这个时辰，丞相可不是我们这种昼伏夜出的差事呐。罢了罢了，我就姑且再给你些时间，就算是写遗书的时间罢，反正我的时间很充裕。
　　我假寐结束，再有半柱香便是寅时，但那盏油灯依旧放着微光……不能再等了，这么长时间就算离骚版遗书也该写好了。一不做二不休，下去解决他，凭我的身手，即便他挣扎也不至于引来守卫，先锁喉，然后……我捏了捏袖中匕首。脱身路线明确，穿过屋后池塘，躲过流动哨，再翻越两道砖墙便是通向荣华富贵的大道！我盯紧他脖颈，双脚蓄力……
　　突然，灯灭了。我暂缓行动，静观其变。
　　暗夜中，隐约见他默默解衣，伏榻而眠。我心中暗喜，这绝佳的时刻终于来了。
　　听得他呼吸均匀应是熟睡，我扶柱攀至地面，轻手轻脚来到他榻前。微弱的月光下,他脸上细纹丛生、睡容憔悴，想必是操劳过度所致。刺杀时，我一般避免与目标正面相对，因为这样会令我们这干被称为鼠辈的人感到心虚，心虚而动摇……
　　先让我看看你写的遗书，我别过脸去，伸手拿起他写了半宿的遗书：农桑、水利、税法、今年收成……我捡着能看懂的内容粗粗扫了几眼，大概是奏请陛下重农桑、兴修水利、改良税法的诸多建议……“这就是你的遗书吗？”我暗暗发问。
　　他不回答，算是默认。
　　算了，就当我没来过。我放还遗书，收了匕首离开那熟睡在砧板上的丞相。
　　不过，贼不走空，我远道而来，你不该让我空手而归。我在他房内的书架前翻找起来，这里一定有暗格，我就不信他不藏私货。很快，我投降了，有这空闲，我还不如去偷城内大户……
　　阴风拂过，我迅速隐身于书架侧方，仔细听那梁上的细微摩挲，有人……
　　那家伙蛰伏了一会便沿柱攀下，果然是同行，套路都是一样。
　　他弓身窜至榻前，毫无疑问，是来跟我抢生意的！
　　我电掣般奔出书架，幸好距离不长，我赶在刀落之前勒住他喉咙狠狠向后扭去。他反应机敏，绝非善类，一手抓住我前臂另一持刀之手侧击我软肋。我提了口气硬是将他拖到案下宽敞的地方，不能打搅长辈睡觉！
　　别想跟我来二一添作五、见面分一半这套！我与他无声地厮斗，这间屋内，不需要两个刺客。
　　以上腹被深插了一刀的代价，我结果了竞争对手的性命，幸运的是，整场打斗没有惊动除了决斗者之外的任何人。
　　刀上有毒……我感到浑身都在抽搐、发冷……
　　连年的战争让我过早地失去至亲，后来，我杀了那个搜刮民脂、丧尽天良的县令，就此放弃耕种而从事见不得人的勾当。杀人越货、坑蒙拐骗……无非是为了讨个富庶的生活罢了……弥留之际，我哂笑着自己可耻的一生。
　　“若能生在此地就好了……”我涣散地盯着依旧躺在案头上的遗书。
　　越发模糊的视野中，榻上的丞相轻轻翻了个身。
　　“呵，原来卧龙睡觉时也会踢被子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