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葩医生》洱海之云

107、两条平行线

　　□□中期上海

　　那个时候，知识分子被叫做“臭老九”，被伟大的无产阶级说得一文不值。而事实上，站在金字塔尖的臭老九们，比如大学教授、飞机工程师、导弹专家们则过着极为优越的生活。他们一个月300多元钱的工资，什么概念？一个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仅仅是18元而已，而普通护士的收入是30元左右，普通大学生的收入仅仅50元而已。更逆天的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除了少得可怜的工分，只有卖点自留地的口粮来买点油盐酱醋。所以，那些对所谓“臭老九”的攻击，在现在的人看来不过是把对知识分子的羡慕嫉妒恨体现到了极致罢了。当时还有一点可以佐证这个观点的，那就是掌了权的无产阶级们总要让自己的三亲六戚去读“工农兵大学”变成人人恶之的臭老九。

　　谢大一是哈佛医学院心血管专业的博士，归国知识分子，除了他老婆孩子，所有的亲戚都在国外。

　　他的妻子胡巧慧来自大理5大贵族家庭之一的胡家，曾经是他的学生。大学毕业后，成绩优异的巧慧考上了中华医科大学的研究生，师从当时的首席妇产科专家林美丽。毕业后她被分配到上海医科大学，和心内科主任谢大一陷入了热恋。一年后，她嫁给了大她11岁的谢大一教授，并且有了独生子谢思博。

　　婚后夫妇二人的事业如日中天，谢大一在谢思博5岁的时候完成了中国第一例冠状动脉造影检查，成为了中国首席心内科专家，并担任了中央首长的保健医生。儿子6岁时，他出任上海医科大学校长。

　　随着妇产科老主任退居二线，胡巧慧成为了上海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史上最年轻的妇产科主任。一则由于夫妇二人工作实在忙绿，谢思博无人照料，二来为了报答阿妈的养育之恩，胡巧慧将她接到了身边，视如亲生母亲。

　　胡巧慧是胡家的幼女，被家人视为掌上明珠。阿妈则是胡巧慧生母的贴身丫鬟，她亲自带大了小小姐。在49年前夕，全家都被当局抓到台湾去了，而胡巧慧留在大陆则是因为当时阿妈带小小姐去洱海抓蝴蝶遂躲过一劫。从此以后，小小姐跟着阿妈长大，阿妈种地她就在旁边玩。含辛茹苦的阿妈靠着自己的辛勤的劳动把巧慧送进了大学，而她也因为巧慧终生未嫁。

　　谢思博童年的生活是富足优越的，夫妇二人近700元的工资堪称富豪之家。

　　胡巧慧的阿妈也就是谢思博的阿婆一手一脚的带大了谢思博，可谓不是亲生胜似亲生。虽然工作繁忙，但胡巧慧也要抽出时间给儿子讲安徒生童话，教儿子弹钢琴，吹葫芦丝。

　　而受到父母的影响，年幼的谢思博立志长大要像爸爸一样，成为中国的首席心内科大夫。

　　然而风云突变在了谢思博8岁那年。

　　谢大一通过查阅文献得知，美国的冠脉支架已经在动物身上实验成功，不久就可以开始临床试验。谢教授开始给在哈佛医学院工作的师兄联系，想得到一些一手资料，以便开展进一步的研究。

　　然而就是这个因为工作的联系，事业上如鱼得水的谢院长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成为了美帝国主义的间谍。也就是在被抓走后的第10天，革委会把医院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了内科住院部的楼下，要公开枪毙“美帝国主义间谍”谢大一

　　那一天，他的妻子和儿子都被革委会的人赶到了住院部楼下的小广场旁

　　下午四点，广场挤满了被革委会强迫叫来的医护人员和医学生。革委会主席走道中央，神气的说到“把美帝国主义特务谢大一带上。”

　　只见被五花大绑脖子上还挂着美帝国主义特务走狗，□□牌子的谢大一被押了上来，他剃着阴阳头，浑身是血，嘴角歪斜，眼镜架也被打碎，破烂的眼镜被两根绳子固定在这位曾经的首席专家脸上。

　　下面都是他曾经的下属，学生还有妻儿。没有人能相信德高望重，治学严谨的谢校长会做出叛国叛党的事情。很多人看到谢大一的惨状，眼里都包着泪，但谁又敢多说一句。

　　革委会主席在宣读了谢大一的“罪行”后说到“判处美帝国主义走狗特务谢大一死刑，立即执行。”

　　胡巧慧感到天雪地转，阿婆忙扶住她

　　这时候，押着谢大一的武警一个飞腿踢在了谢大一的膝关节上，他往前一扑跪倒了地上。直到时日无多的他寻找的日思夜想的妻儿，终于他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心爱的妻子和年幼的儿子。他用眼神像妻子示意，巧慧明白了丈夫的意思，死死的捂住了年幼的谢思博的眼睛。

　　随着一声枪响，谢大一脑浆迸裂，血流如注，共和国的首席心血管专家就这么命丧黄泉。悲痛欲绝的胡巧慧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的捂住了儿子的眼睛。。。

　　从此小谢家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母亲当然不能再当医生了，房子也被收了回去。

　　在那一天，胡巧慧跪在了阿妈的面前，她让阿妈回大理去，在上海只会被自己连累。而阿妈坚决不走，胡巧慧就长跪不起。阿妈心一横收拾东西离开，她看了孤零零的小谢，想带孩子一起走，可是看着巧慧，又忍不下心。最终，她一个人拿着简单的行李回家务农。繁重的劳动之余，无时无刻的不思恋这上海的母子俩

　　住牛棚，扫厕所，剃阴阳头都没能击垮谢思博坚强的母亲。胡巧慧每次参加完批斗会回家，都会用一块花布裹住恐怖的阴阳头，以便不刺激到年幼的儿子。在艰苦的条件下，她依然谈笑风生，让孩子接受同龄人没有的教育。她鼓励孩子，要振作，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然而，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被造反派们给轮流玷污了。高傲的她忘不了那恐怖的一夜，终于她还是下定了决心。她把这个月的口粮全部做成了干粮，把值钱的怀表藏在了儿子棉衣的兜里，告诉思博：“孩子，一直往南走，到大理去阿婆。小谢说到：“妈，那您怎么办啊，要不咱们一起去。”

　　谢思博一辈子也不能忘记母亲眼里的绝望，见母亲不走，小谢也坚决不走。胡巧慧抱着儿子，最后一次给他讲了故事，小谢在母亲的怀里甜甜的睡着了

　　胡巧慧给熟睡的孩子盖好了被子，拿着围巾出门去了。

　　她走到了丈夫被枪毙的内科住院部的楼下，趁着月色，把围巾抛上了最大的梧桐树。她踢开了脚下的石头。。。。。胡巧慧的眼前出现了花花绿绿的一大片，她放佛看到了丈夫在书房看书，阿妈在做饭，而自己在教儿子谈钢琴。。。。。。。

　　第二天，大字报贴出来了，基本是“美国特务之妻胡巧慧畏罪自杀”

　　小谢是悲愤的，两月之间从富家少爷变成了狗腿子，在成了孤儿。他发现母亲在他包里留了字条，见他一定要到大理去找阿婆，一定。

　　在母亲的学生偷偷的帮助下，小谢把母亲埋在了不起眼的荒郊野外。也就是在母亲自杀的第二天，天资聪颖的他趁着监管他的革委会不备，偷偷的逃离了上海，一直拼命的往南走。

　　小谢很快吃完了母亲留给他的干粮，当了母亲给他的怀表，路途好远好远，他觉得永远也看不到亲爱的阿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