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长亭》简子言

1、1

　　这里是帝都洛川城，靖朝最繁华的城市。
　　清早，天刚蒙蒙亮，街道两边便有了摆摊叫卖的小贩，渐渐的，行人也多了起来。大多是布衣的妇女牵着小孩，来街上置办新物，小孩的手里往往握着一串亮晶晶的糖葫芦或者一块甜腻腻的白糖糕。
　　在长春街最东边的拐角处，一扇木门缓缓打开，里面是一个清秀的姑娘，穿着青色长衫，长发被扎在头顶，露出一张白皙秀气的脸，瞧着有几分像清俊的小公子。
　　小姑娘将门打得大开，拿出扫帚扫了扫门前，之后见没有什么人过来，便搬了一张小凳子坐在门前，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大概是开张的第一天，所谓万事开头难，长亭在心里安慰自己，没有人来也是正常的。
　　渐渐的，太阳从东边升到了头顶，已经将近午时了。等不来人，倒是有几只小鸟飞倦了翅膀，停在长亭面前，小脑袋转来转去，打量着小凳子上的庞然大物。
　　长亭一笑，起身回屋里拿了一些苞米过来，将苞米洒在地上，小鸟们便低下头，用尖尖的喙啄着。长亭坐在凳子上，一只手托着下巴仔细看着，一边觉得好玩，一边又觉得自己实在太无聊了。
　　忽然之间，一阵马蹄声传进耳朵里，长亭的听觉一向敏锐。她抬起头，只看见几匹马奔腾而过，马上坐着几个衣着华丽的人，心中不禁想，在大街上骑马很危险的，撞到人怎么办。
　　她只是这样想着，便眼尖地注意到一个小孩子正站在马匹的不远处，孤零零地四处望着，好像在找什么人。
　　长亭心下一沉，不好，这样下去小孩一定会被马撞倒的。
　　她飞快起身，步履迅速地飞身过去，一把抱起小孩闪身到路边，与此同时一阵“于————”的声音响起，马匹的前蹄扬起，几乎就在长亭眼前，怀里的小孩也被吓哭了。
　　长亭安慰着小孩，一名妇人跑过来，抱过小孩在怀里哄着，孩子很快不哭了，指着长亭说，“娘，是这位姐姐救了云宝，不然云宝就被马撞到了。”
　　妇人看向长亭，一连说了好几声谢谢，长亭摆着手说不用谢。马上的一名男子此时开口道，“那位姑娘，孩子没事吧？”
　　长亭看过去，大声道，“孩子自然没事，若是有事你又该怎么办？你们为何要在大街上骑快马？”
　　男子转头看了一眼骑马在中央的男子，那男子朝他使了个眼色，他点点头，翻身下来，径直走到妇人面前，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递过去，“这位夫人，这是给这孩子的一点抚慰金，方才吓着了他真是过意不去。”
　　长亭心中想，你们有钱人家就是喜欢花钱消灾，不过这样倒也算是一种补偿了。然而妇人却连连摆手，面上一阵恐慌，“不用了不用了，南陵王爷有这分心，小妇人已是荣幸，岂敢要王爷的钱。”
　　男子执意将钱袋塞进小孩的衣兜里，“既然知道是王爷的意思，就该明白王爷的命令从来只有服从没有违抗，这钱你就收着吧。”
　　妇人见状只得拿了钱袋，又抱着小孩朝那中央的男子弯了几身腰，“小妇人谢过王爷。”
　　那男子没有说话，一双眼睛无意间却扫过长亭，只一瞬又掠过，长亭只觉得那双眼睛极为冷漠。随后他拉起缰绳示意可以继续前行，马蹄声再次响起，呼啸而过。
　　妇人抱着孩子，对长亭道，“姑娘，方才我家云宝可多亏了你，真是谢谢姑娘了。”
　　长亭一笑，“夫人不必客气，云宝没事就好。”
　　小孩子的名字叫云宝，是个年方五岁的小男娃。云宝的大眼睛看着长亭，也学着娘亲的口气道，“真是谢谢姐姐了。”
　　长亭伸出手在他的小脑袋上揉了揉，“云宝不用客气。”
　　妇人道，“姑娘瞧着分外陌生，想必不是洛川人吧。”
　　长亭道，“我本是一名大夫，四处云游行医，最近才在洛川安了家，开了一家叫做回春堂的医馆。”
　　妇人惊讶，“瞧着姑娘年纪轻轻，竟是一名大夫，真是人不可貌相。”
　　长亭笑了笑，“夫人言重了。”顿了顿，又道，“夫人若是得空，不妨来我回春堂坐坐。”
　　妇人道，“我与云宝出来本就是闲逛，如此，就麻烦姑娘了。”
　　“哪里麻烦，夫人请随我来。”
　　长亭将妇人与云宝带进了附近了回春堂里，又泡了两杯茶放在桌上。妇人喝了一口，面上一阵诧异，“这是什么茶？喝了之后竟觉得浑身舒畅，精神抖擞。”
　　长亭道，“这是我用药材配制的茶叶，名曰沁心茶。”说罢又将另一杯茶递给云宝，“云宝来尝尝姐姐自制的果茶，香甜可口。”
　　云宝两只小手抱住茶杯低头喝着，然后笑眯眯道，“果茶，好甜，好喝。”
　　长亭一笑，“好喝就多喝些，喝完了姐姐再去泡。”
　　妇人道，“姑娘不愧是云游行医的大夫，想必经验十足，能以药入茶，洗髓沁心。”
　　长亭道，“这沁心茶本是患者服药后饮用，用以推进药效的。常人饮用亦能凝神抗疲，焕发精神。”
　　妇人看着长亭，“冒昧姑娘了，敢问姑娘怎么称呼？”
　　“我姓为柳，名讳长亭，十里长亭的长亭。”
　　“小妇人陈氏怡梅，姑娘可唤我一声陈夫人。”
　　“陈夫人唤我长亭就好。”
　　回春堂此时正是清净，二人闲叙了一阵。
　　长亭道，“看夫人衣着不菲，想必夫家定是不凡之人。”
　　陈夫人道，“我丈夫是绸缎商人，经营着洛川最大的一家绸缎商铺。”
　　“原来如此，”长亭微笑，“想来陈夫人在洛川也是有名有响的人了。”
　　陈夫人点头，“此言不虚。”
　　“如此，长亭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陈夫人考虑。”
　　“长亭尽管说。”
　　长亭顿了顿，道，“我初来洛川，人生地生，开了这家回春堂也不知何时才会有人来。我想请陈夫人在外多向人宣传宣传，好为我这医馆招些人脉。”
　　陈夫人明白她的意思，微微一笑，“我懂得了，长亭请放心。”
　　长亭一笑，“如此，就麻烦陈夫人了。”
　　陈夫人临走前，长亭赠了她许多沁心茶叶与果茶叶，目送她牵着云宝离开。

　　此后又是几日清闲，过了一阵，回春堂终于迎来第一位病人。此人倒不是听了陈夫人的宣传，而是久病无医，家中又是一贫如洗，对于治病早已不抱希望。无意间瞧见这家回春堂，牌匾极为面生，便进来碰碰运气。
　　长亭抬指搭在他腕上把脉，又问了许多关于病情与作息习惯的事，最后提笔开了几味药方，将药方递给他道，“你的病是风寒加重引发的湿疹，再加上近几日天气多雨，病情深化，导致气象不通，口鼻生疮。并不是什么大病，只需按照药方上所写，规划治疗，不出半个月，病情自然好转痊愈。”
　　那人听了面上一阵诧异，“大夫所言确凿非虚？实不相瞒，我过去看过无数医者，多是说我无药可救，抑或是嫌弃我面上的疮疤不愿医治。大夫区区一名年轻医女，怎可仅凭一张药方就治好如此经年顽疾？”
　　长亭道，“万事皆离不开一个‘理’字，治病亦是如此。只需找到病理，对症下药，要痊愈并不是什么难事。”
　　那人闻言十分感激，“大夫所言有理，是我愚钝了，还要感谢大夫有医无类，医术超群。”
　　“待病治好了再说感谢也不迟。”长亭将一些沁心茶叶打包好递给他，“每次服药过后，便泡一杯茶喝，可使药效加快，有助早日痊愈。”
　　那人接过茶叶，“我记住了，多谢大夫。只是……”
　　他欲言又止，长亭心中明白，开口道，“你是这回春堂的第一位病人，诊费便免了，只是康复之后记得同外人多宣传回春堂，就算是对我的回馈了。”
　　那人听了，眼中升起不敢置信的喜悦，“大夫真是菩萨心肠，圣手佛心。我定会好好向外头宣传回春堂，回报大夫一片慈心。”
　　长亭点头，“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