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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贺兰容月初相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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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容月一身汉人的装扮,牵着马,走在京城的大街上。
她知道自己的鲜卑面孔在京城会招来许多麻烦,故而换了这身装束,还戴上了面纱。
一路的奔波劳碌自是不必多说,她倦了,也腻了,好不容易到了京城也只想要一个人走一走。
贺兰容月的汉学修养不错,能听懂大多数的京城官话。说也能说,只不过是说得不大地道而已。
嵩山派的几名高手藏匿于她身后,为的是护她周全。这位貌美的异邦公主生性很是活泼好动,不爱安分,一路没令他们少费心思。她的武艺只是三脚猫的功夫,一路上却偏偏好管闲事,也委实是让人一个脑袋两个大。
贺兰容月的身材又高又瘦,比寻常的汉族女子都要高。这一点,倒是颇像贺兰雪。她身着白底绿色流云纹的对襟小衣和淡紫色的细褶裙,远远看上去便像是一串窈窕的葡萄。
此刻,她正以好奇的眼光打量着京城的一切。
这里的所有都不同于游牧文明。在贺兰容月看来,汉人的国度也不比大漠荒原好——毕竟,这里实在是太挤得慌了,连马都跑不开。
她是鲜卑人眼中最美丽的公主,眼神深邃得像是两汪湖泊。那琥珀色的瞳色便像是壁画上的仙子一样,令人见之忘俗。她的鼻子又挺又尖,水红色的双唇不点自朱,娇俏得令人想要亲吻。脖颈修长挺拔,显得气质不凡。
除过走路时双脚微微有点外八字之外,贺兰容月几乎是完美的。当然了,外八脚在她的族人看来也并没有什么——毕竟那是由于儿时骑马学得过早导致的,说出去反倒是一种光荣。骑马这件事,再怎么说也是游牧民族的骄傲。
“公主,您不该一个人跑出来,太危险了!”
她听到有人在背后用鲜卑语唤她。那人亦身着汉服,是她的侍卫叱卢弘吉。
“叱卢哥哥好大的本事,追我追出这么远。”她本以为自己的行动神不知鬼不觉,不会有人知道她的行踪。
“公主,快随臣回去吧,过两日我们还要面见汉人的皇帝,尉迟大人还有些事情要跟您交代。”叱卢弘吉满面愁容。好在叱卢本人不大有异族的外貌特色,不然估计早就要被人们围观了。
贺兰容月却一脸不情不愿。她知道此行面见汉人皇帝的目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把她嫁出去,嫁给随便某个窝囊的汉人皇子,借此来求得边境停战罢了。
她恨那些汉人皇子们,因为听说皇帝最大的儿子是个心狠手辣之徒,就是他一手推动了将近十年的漫长战争。他滥杀他们的同胞,也杀党项人、杀羌人…想必他的兄弟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在贺兰容月看来,皇子们一个个身体羸弱,心眼儿却颇坏。若是自己未来的夫君出现在这种人里面,她定会痛苦万分。
想到这里,她便心有不甘。再看着眼前的叱卢弘吉一脸忠臣相,更是嫌弃他的奴颜卑膝。
贺兰容月骑上马,一挥鞭子,飞快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叱卢一惊,忙徒步追赶。他不敢大声喊,唯怕自己的异族语言吸引来旁人异样的目光。
贺兰容月微微侧了侧脑袋,睨见叱卢的窘迫样儿,心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
尽管他们的装束完全是汉人打扮,可一个女郎在闹市里扬鞭奔马,无论如何还是引起了周遭百姓的侧目相看。
她素手一扬,本想再抽一鞭,加快马的速度。可谁知听到了一声呼唤——
“贺兰雪……”
贺兰容月没听清楚,还以为来人是在唤她,便忙勒住了缰绳。可这马儿有些木讷,被主人这么猛地叫停,前蹄突然高高地扬了起来。贺兰容月被这么一掀,双脚离开了马镫,身体向一侧倾斜而去……
她本以为自己即将坠地摔个难看,不料却落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中,似乎还有着淡淡的茉莉香,沁人心脾。
“你是谁?”她抬起头来,对上了一双温暖的眸子。
南公瑾窥见她盖着轻纱的半张面容,微微一怔——这不是贺兰雪,尽管她们的背影很相像。
贺兰容月的心突然突突跳了几下,有些紧张。她轻轻摘下了自己面纱,露出整张脸来。
南公瑾不得不承认她是美的,尽管这身衣裳的搭配不容恭维。
贺兰容月的颈上带着一串明晃晃的金珠,虽一身裙衫,脚下却踏着一双不伦不类的马靴。她鬓发乌黑,双眸发亮,是一个容姿无比妍丽的少女。这张脸,比贺兰雪还要青春一些。
他闻到了她身上的尘土和草腥味,徐徐开口道:“你不是汉人吧?”
“你认得我,还知道我的名字?”贺兰容月嫣然一笑,“你是谁?”她不答反问。
生在北漠,她从小见惯了在马背上张弓把剑的男子,却是头一遭看见这种比女人还细皮嫩肉的男人。若是和亲的对象也长了这样一副皮箱,似乎……还不错?
“你叫什么?”南公瑾只是想找到再度不告而别的贺兰雪,却没想到在街上遇见她。
“你不是知道吗?贺兰容月呀。”她笑道,汉话说得虽蹩脚,可声音却婉转得如同一只百灵。
“贺兰容月……”他念着这个名字,“莫非你是鲜卑公主?”
贺兰容月双颊一红,微微点了点头。
“你,你……又是谁?”
“对不住,我认错人了。”他道。
远处走来一个年轻男子,他冲南公瑾笑笑,拱手道:“卑职见过南大人。”
贺兰容月见状,有些好奇。“大人”这个词在汉语中貌似是很恭敬的称谓,再看眼前男子对救她之人俯首称“卑职”,莫非这个人大有来头?
“夏太医,好巧。”南公瑾道。
夏审言笑了笑:“是啊,南大人。听您说,方才是认错人了?敢问大人把这位姑娘认成谁了?”
夏审言是在明知故问,他怎么会不晓得贺兰雪的事?何况刘子培那一出完全就是刘廷钊一手安排的……
南公瑾见过夏审言几面,只道他是刘廷钊身边沉默的小跟班,貌似说起话来还脸红、结巴。却不曾想今日一见,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都似乎有了底气。
“没什么,只是看错了而已。认错人不是常有的事儿吗?”南公瑾笑着搪塞了两句,也没计较夏审言的语气颇有些以下犯上的意味。
“是吗,南大人?”他轻声道,“如果我说知道您想寻之人的下落,您愿不愿意赏脸同我这个太医院里的小打杂儿多说几句?”
沉吟片刻,南公瑾方道:“好,借一步说话。”
贺兰容月在身旁听得一愣一愣的。纵她研习过多年的汉学,可南、夏二人讲话的语速是在太快了些,她听得不甚真切。
两个人一步一步地走远了,她望着那道天青色的背影,久久不曾移开目光。
夏审言走着,斜睨了一下南公瑾。
“夏太医若是有话,还请直说。”
“事到如今,卑职不敢隐瞒大人了。贺兰姑娘的确是三殿下的人,她目前也在三殿下的府上。”夏审言道,“我之所以据实相告,是实在见不得大人被这样的无良女子欺骗。大人是个通透人,应该明白卑职在说什么。”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如果这是真的,你又为什么要告诉我?”南公瑾虽然未曾想到他会这么说,可依旧保持着审慎的态度。他不会轻易相信贺兰雪背叛了他,哪怕她已经不辞而别了不止一次了…
夏审言摸摸掏出了贺兰雪的发带:“这个,大人可还记得?”
南公瑾望着那根破布条,想起了他与贺兰雪初见面时的情景。那时的她正是用这跟布带束发的…可尽管如此,他依旧不愿意相信。
“纵使这发带真是她身上之物,夏太医还是无法解释我的第二个问题不是么?你是三殿下的人,若贺兰雪真是三殿下派来刺探我消息的,你为何要将此事透露给我?”
夏审言对他的提问早有准备:“很简单,因为我和三皇子之间产生了点嫌隙。原来我以为他身为皇子,将来一定有不可限量的前途,我亦能跟着沾上光,可谁知这么多年了,他和容嫔娘娘一直没有什么起色。而我,乘不上什么东风便只能在太医院打杂,给一些猫猫狗狗看病…呵,良禽择木而栖,这个道理南大人还能理解不了吗?今日我将这个消息告诉大人,不为别的,只愿能买大人一个安心。若是以后有用得到我夏审言的地方,卑职愿效犬马之劳。”
夏审言是个聪明人,素来知道刘廷钊与南公瑾二人存在着些过节。
“夏太医是三殿下的伴读,正是所谓的总角之交。你们若有嫌隙,亦不过是牙齿碰到了舌头,外人自是插手不得。夏太医的好意南某心领了,可你和三殿下之间的恩怨…恕公瑾无策。”
“你只是还不愿相信罢了,不是么?”他直视着南公瑾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