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筚路蓝缕多不易 ...
-
贺兰雪跟在刘子培身后。心中却惴惴然。她很抱歉自己对南公瑾的不辞而别，可是她心中的声音却告诉她，她是想随刘子培走的——贺兰雪不能用南公瑾的安危冒险，故而不得不接受刘子培的“威胁”;而她亦十分好奇，意欲探究靖远王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这个背影萧索的中年人，他究竟蕴含着一种怎样的力量，令南公瑾这样的清流和刘廷钰这样的心狠手黑之辈皆敬畏他三分？
“靖远王殿下，我们究竟要去哪里？”贺兰雪禁不住问出了口。
刘子培一笑:“放心吧，不会把你拉到乡野当壮丁卖了的。”
二人下了小香山，便共同上了靖远王的车驾。一路无言。
过了约摸小半个时辰，他们到达么目的地。
贺兰雪下车来一看——这不是南公瑾那一晚和她一同路过的那道桥么？南公瑾曾说，他便是在那里被自己的养父母遇上的…
“王爷，您带我来这里…”贺兰雪隐约感觉到刘子培想说的话定与南公瑾有关。
刘子培摒退了左右，方引着贺兰雪往那桥上走去，边走边吟:
“莫羡世胄享荣华，簪笏成行金玉甲。他日不负魏阙心，牙璋一度入南家。”
贺兰雪身形一颤——果真，她的直觉是对的。
“靖远王殿下，有什么您便直接说吧…”
夜晚的河流静静地流淌着，她的心却早已起了波澜。
岸上的灯光映照在靖远王刘子培的背影上，也映照着她。形影相吊的两个人，看上去竟都是那么孤独。
“你是他的密友，可你当真知道他是怎么走上这个位置的吗？”
贺兰雪不知他说这番话究竟是何用意，只得刻意含糊其辞道:“十年寒窗，一朝入仕，不容易，在下晓得。”
刘子培轻笑了一声，双手倚靠着桥畔的阑干，目光悠远地朝那河流的尽头眺望去…
那已是若干年前的事了。
彼时，先帝尚且在世，当今圣上仍居于东宫坐着刘廷钰现在的位置，京城是还二十年前的京城，而他，南公瑾，只是个破衣烂衫、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乞丐。
“魏阙双璧”？“咳唾成珠”？“本朝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内阁官员”？
莫说那时弱小的他对这些名号连想都不敢想，最起码的，明天活不活得下去都尚且是个疑问。
直到后来一个人的出现，才令他过上了三餐温饱的生活。至于那个人是谁？若不是今日靖远王相告，贺兰雪怕是到死也想不到。
南公瑾的养父不是别人，竟是如今东宫的最大爪牙——岑念青。
谁又能猜得到现如今政见全然不同的两个人会是养父子的关系？太荒谬，也太可笑了…
进入了岑家，南公瑾虽顶着“养子”的名分，过得却是连下人都不如的生活。体型瘦弱年纪又幼小的他成为了岑家兄弟玩弄与欺/凌的对象。尽管能吃饱，可寄人篱下的生活依旧艰难，小小的身躯常常挂满或青或紫的伤痕，床褥也常因两位“兄长”的恶作剧而被脏水浸湿，潮湿难耐…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日子，像是沉浸在无尽的黑暗中，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然而矛盾的爆发，是在那一次。
随着年岁渐长，面黄肌瘦的小男孩渐渐长成了一个清秀挺拔的少年。他耳聪目明，过目不忘，不论是相貌还是读书的天赋都比岑家兄弟强过太多。
岑家不止有岑修齐、岑治平兄弟俩，还有一个女儿，名唤岑荟蔚。岑小姐平日里素来对南公瑾有好感，有一回，竟当着父亲岑念青的面说南公瑾的文章写得比两位兄长都要好。
此言一出，便令岑家兄弟大失颜面，决定好好教训他一顿…
他们想到的方法，是将南公瑾关在岑家的冰窖里。岑治平是个心狠手黑之徒，将人一关便关了一天一夜。
再被放出来之时，南公瑾元气大伤，少年的瘦弱身板在硬板床上躺了足足两日动弹不得，便像是散了架一般…
他的身体一下落下了病根，终日咳嗽不止。岑家长子岑治平非说他得了肺痨，狠心将他赶出家门去。弟弟岑修齐生性懦弱，本害怕惹出人命不敢参与，可念及岑荟蔚对南公瑾似乎很有好感，便心生恨意，为虎作伥了。
听说在此之后，岑家小姐岑荟蔚曾连着数月不与两位兄长说话，夜深人静之时还常偷偷抹眼泪。
南公瑾直到现在还颇喜欢熏香，其实并非是兴趣使然，而是为了缓解少年时留下的病根给他带来的身体上的虚寒与阵痛。贺兰雪听刘子培将所有的事实告诉她，心就像是被尖刀扎了无数个窟窿眼儿——他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骄傲，可是命运却如此作贱过他…
这样一个被深深伤害过的人，尚能心怀温暖与正义，拥有着一颗无比慈悲的心，贺兰雪也是欣慰的——欣慰她没有看错人。
“殿下…”贺兰雪的眼中氤氲着泪意，“那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刘子培看了看她，接着说起那一桩桩陈年往事…
刘子培那一年进京述职，在路上救下了这位昏迷不醒的少年。待他醒来，还给了他不少银钱。不过这些，待南公瑾入朝为官之后，已经以数倍的金额回馈给了刘子培。刘子培也庆幸，自己救下的是一个如此知恩图报之人。
岑家父子或许从没想到过，那个曾经弱小到任由他们轻视和践踏的少年会一跃成为一个不容小觑的存在。
岑念青再见到南公瑾时，是在殿试上。一颂《华夷论》，世人尽知。
时人谓:“天下文章两大家，南世祯，北公瑾。”
“魏阙双璧”，他担得起这个名声。她相信。
“王爷，说了这么多，你究竟意欲何为？”贺兰雪想，若能回到过去，看到幼年时的南公瑾，她一定会不顾一切抱住他…
“现如今，岑家又要对他下手了，而且是奉东宫的指令。你有一个帮他的机会，要是不要？”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筚路蓝缕多不易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