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斯人本非池中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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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贺兰雪早就醒来了，不待林静姝来伺候便自己洗漱完毕，换上了原来的清爽男装——她依旧不习惯穿女装的自己，似乎一副男儿身在江湖行走才来得方便。
屋外的鸟儿们倒比大多数人醒得都早，天刚蒙蒙亮便此起彼伏地叫了起来。在这样悦耳的伴奏声中，新的一日方渐渐拉开序幕。
贺兰雪推开窗，抬头望望那无尽地苍穹，心中一时感慨良多。
可无论如何，自己已经没理由再在南府待下去了。
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表明心迹，要么收拾东西离开。
选前者？除非她疯了。且不提人家是有着芝兰玉树之姿的大才子，她只是个落魄潦倒的小寡妇，单凭“瞿清浅”这三个字就能用负罪感堵塞住她对他的全部倾慕与热情。
选后者么？她又太不甘心了……
毕竟，这可是她第一次对一个人如此动心呀……
“贺兰……”林静姝从远处跑来，见她这副打扮，一时不知是该唤作“公子”还是“姑娘”了。
贺兰雪笑笑，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些奇怪，便没多说什么，只问:“静姝可有什么事？”
林静姝笑盈盈点了点头道:“大人吩咐我来帮您梳洗，等会子要出去呢！”
“不必麻烦了，我都梳洗好了。只是待会儿要出去做什么？今儿南大人不用上朝么？”
“姑娘糊涂了，今儿是休沐！”静姝笑道。
不表态，不拒绝，不挽留。南公瑾的“三不”原则令贺兰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同时她有有些懊恼，甚至怀疑聪慧机敏如他，早就看出了自己心中的感情，在猫捉耗子般地逗她玩儿。
“嘶……”她这一分心便将嘴唇咬破了，阵阵血腥气传入口腔。
“你这是多久没吃肉了，下口如此狠？”
抬眼一看，原来是南公瑾。
贺兰雪低下了头没应声，心头燃起了方才的猜想。她委实不愿自己的真心一片换来的却只有对方几度一时兴起的聊骚。
“我是想吃肉了，还想吃天鹅肉……”她低声自嘲道，眼睛并不看他。
“嗯？”他挑了挑眉，旋即笑道:“想吃熊掌鱼翅都行，不过得等到明天。今天可得委屈你陪我吃吃寺庙里的素斋了。”
原来他只是想趁着休沐要她陪着一同去上香。
京城的郊野有两座“香山”，说是“山”，其实论起高度来不过是两只小土丘。人们将高一点的那座唤作“大香山”，是皇家祭祀才能去的地方。矮一点的“小香山”则是人人都能去得。
南公瑾打算徒步去，这倒是出乎贺兰雪的意料之外。
“你认得路吗？”
“不太认得。”南公瑾道，“我只去过大香山，还是头一遭来这小香山。”
贺兰雪笑了笑。只去过大香山？这岂不是说南公瑾往日去上香都是伴驾帝王才不得不去？
“敬香拜神这事，心诚则灵，你心诚么？”她笑问，一扫方才的阴霾。
“子不语怪力乱神。”他笑道。
“看来你是真不信……那又为什么要去？”
“不语又不代表不信。”他信手拈起了贺兰雪的皓腕，激得她的心嘭嘭直跳。
“我现在是个‘男人’！”贺兰雪低声警告道。
两个男子携手而行，这未免也太诡异了些。
“又有何妨？反正你打心眼儿里盼着我有断袖之癖。”南公瑾回眸一望，看似不以为意。他就是想要激她，激到她吐露真心为止。
“我……”她语塞，烦乱之际将手从南公瑾的手中用力抽出，谁知“哐当”一声，有一个小物从他身上坠地。
“这么贵重的东西，摔坏了你可赔不起……”他笑道。
贺兰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余光瞟到那被南公瑾宝贝至极的小物，竟觉得它有些眼熟。
“你……你还留着……”她涩涩道。
“可不是吗？这玩意儿差点就成你留给我的遗物了……”南公瑾慨叹道，复扳过她的肩膀，认真对她说:“阿雪，答应我，若是再遇到上次那样的事，再不要为了我那么做了，不值得。”
“值不值得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认为值得，就是值得。”
南公瑾无奈笑笑——他早该料到贺兰雪是这么个倔强性子的。
行至山上寺庙处，贺兰雪还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可南公瑾早已汗湿衣衫了。
没办法，有时候对于一个文臣来说，脑袋和体力总是成反比的。
“要不要歇歇再去进香？走了这么久，我脚有些酸。”贺兰雪道。
他知道她是给自己个台阶儿下，便点了点头，欣然应允了。
“南大人，怎么在这儿见到了？”
贺兰雪和南公瑾抬头一望，方看见了那声音的源头——一身常服的靖远王刘子培。他是个保养得当的中年人，过了四旬还依旧颇有些儒雅风度，比当今圣上的相貌要年轻许多。
南公瑾拱手行礼道：“好巧好巧，见过刘二爷。”
刘子培是皇帝的堂弟，在本族排行第二，故而南公瑾作此称呼。
刘子培轻车简从，身边只带了一个人，而且来的是小香山，非皇族常去的大香山，一看便是不想张扬。
他浅笑道：“这位小兄弟我曾见过。”
贺兰雪那一日为了配合拓跋延，一直闭着眼睛。虽不曾目睹刘子培真实相貌，可亦记得他的声音，便道：“在下难忘。”
“小兄弟的好身手，老夫也难忘。”
“二爷今日也来上香？”南公瑾寒暄道。
“嗯。”刘子培捋一捋胡须，“所求无非是些琐碎小事罢了。”
“要是每个人每一件小事都顺遂，邦国兴盛便指日可待了……”南公瑾笑着叹道。
贺兰雪听他这么说，委实替他捏把汗。什么叫“邦国兴盛指日可待”？这是在同一个“肉食者”抱怨眼前的国运不昌隆么？
可是刘子培的容色好像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又随口同他们聊了几句，便带着左右离去了。
望着那抹背影，贺兰雪问道：“这位靖远王恐怕在朝中颇有些分量吧？”
“不假。”南公瑾道，“他可能是今上唯一信得过的人了。”
她只知道无所不为的刘廷钰是有些忌惮他的，至于“老皇帝唯一信得过的人”？贺兰雪未曾想过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南公瑾见她不信，便言简意赅地解释道：“靖远王此人，无欲则刚。”
她点了点头。不过这些都已经和她无关了。她的余生是轻舟小辑也好，江河湖海也罢，总之都跟朝堂和京城再无关系了。至于和他会不会有关系……贺兰雪尚且不知，她只晓得自己心里很乱。
贺兰雪只是在香山寺的神殿前上了两炷草香，南公瑾则在上完香之后去请了两只平安符——一个给南恩浩，一个给童婳婳。
他这个兄长倒是做得称职，不仅包圆儿了弟弟的饮食起居和读书，更默许了他伴在小青梅左右。只是这一兄一弟之间，秉性上的差别的确有些大。不知南公瑾儿时是不是和南恩浩一样顽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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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刘子培在端本宫见贺兰雪一面，对她的印象尤为深刻。
刘廷钰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从一个襁褓中粉妆玉琢的婴孩到一个帝国的储君。自刘廷钰成年，刘子培就很少再见到什么人敢同这位东宫太子爷作对。
而她，是第一个。
刘子培除过累累的战功与政绩，还有一样十分了得，那便是武艺。他的剑术，精妙无双。只是领教过的人并不多。
目睹了贺兰雪同刘廷钰的打斗之后，他方发觉原来这世上另有武学奇才，只是尚未被认真栽培。
“王爷，我们今晚真要留宿于此？”
天黑了，刘子培却仍带着人在香山寺的周遭打转，迟迟不归去。
“对，你且去准备准备吧。”他道，“把我的莫邪拿来。”
“是。”
莫邪是他的佩剑，锋利无双。这剑本该是女人家使的，可刘子培却能用它来斩尽荆棘。莫邪出窍之时，所向披靡。
“非池中物，弃之可惜。”他叹道。
得知了贺兰雪和南公瑾在上完香后下榻于香山寺的禅院，刘子培亦选择了留下来，就住在他们隔壁的院落。
暮色渐入深沉，香山寺也点上了灯。
靖远王刘子培远远瞥见那个身影，他亮出莫邪，凌空一跃，跃至贺兰雪身后。
贺兰雪一转身，对上了那张中年男子的面庞。
“王爷！”
“少罗嗦，接招！”
贺兰雪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花了眼——方才他……使了轻功？这世上真有“轻功”这一说？
她顿时来了精神，不再消极应战。顺手抄起地上清扫寺院的扫把，以此作“剑”。
刘子培的剑招很快，加之是在黑夜，让她难以分辨他出的是什么招，几次险些被刺中。
刷刷的一声又一声，剑之所至，还带有一阵疾风。真是未曾料想养尊处优又累世公卿的皇家成员中居然有这样的高手存在。
她原先还以为，皇室子弟顶破天能有刘廷钰那样的功力。
“光靠眼睛，要耳朵做什么？”
贺兰雪闻之，顿时醍醐灌顶。
是了，在昏暗的环境之中，对方出招又如此之快，光靠眼睛能看清楚什么？
“多谢提点！”
她合上双眼，静静听剑身摩擦空气的声音。连接数招之后，竟发现如鱼得水多了……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斯人本非池中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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