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箫》黄衫女

1、赏灯节因缘偶生 碧玉女余思宛转

　　大雪纷飞。
　　鸟群畏寒，早就迁徙去了更南的地方。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隐隐约约看到一处突出的丘垄，被雪压住了，只露出青青一角来。一位白衣男子擎着一把油纸伞在青冢旁伫立，这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他将手中那支碧玉箫和破旧的不知名的书，唤作《玉箫清谱》，放在墓前，喃喃自语着什么。墓上天空渐渐升出零星火光，颤抖着，灰飞烟灭。一转眼，那人身影在雪地里消失不见。从此，音讯全无。
　　五十年前，那时正是淳熙年间，临安人烟阜盛，箫鼓繁华。如何去比拟这样空灵醇美的南国风物呢？据说当时有个太学生名叫俞国宝，在断桥边的小酒肆喝酒，即兴作了《风入松》一阕，醉笔写在了店里的屏风上，十分巧妙：“一春长费买花钱，日日醉湖边。玉骢惯识西湖路，骄嘶过、沽酒楼前。红杏香中歌舞，绿杨影里秋千。暖风十里丽人天，花压鬓云偏。画船载取春归去，余情付、湖水湖烟。明日再携残酒，来寻陌上花钿。”后来偏巧孝宗皇帝的龙舟经过此地，看到这首词，赞不绝口，不过嫌最后一句酸腐，便改成了“明日重扶残醉”，更显得文雅含蓄。而那位太学生也因此得到皇帝的青眼相待，所谓“无巧不成书”，此是后话。
　　光阴似箭，转眼到了上元节。这一天，杭城有令，灯火日夜不禁，百姓都可以上街游玩。此地有户赵家府邸，由于祖上有功，朝廷便命令他世袭这一地区的盐业。可惜好景不长，由于这户人家经营不善，盐业生意便渐渐衰败下来。当此际他家唯有一个女儿，叫做怀玉，自幼充当男孩生养，以慰膝下凄凉之意。这女孩儿从未出远门，偏巧在元宵节的时候，恰逢她十五岁的生辰，被应允上街游玩赏灯。
　　她和侍女珠儿，去长街观赏花灯，有五色莲花灯、双龙戏珠灯、善财童子灯…只见灯如星光，闪烁斑斓，笑语欢颜，皆入眼前耳畔。珠儿眼尖，觉得此处的灯火不如远处的明亮，便指着延伸到远方的古老的粉砖黛瓦的吴越王钱镠行宫，告诉怀玉可以去那边看看。
　　怀玉和珠儿寻路顺着走过去，依依垂柳绕着河边的行宫，宫宇的翘脚飞檐挂上了橘黄色的琉璃灯笼，将宫殿妆点得更加端庄、美丽。不过，赏灯的人太多了，摩肩接踵、络绎不绝，怀玉只是觉得不那么自在。
　　“这琉璃碧玉可是西沚国进贡的宝物呢，因为当今圣上开明，故而做出团团晶莹的灯笼，给咱们大饱眼福。”旁边的一位上了年纪的簪花妇人逢人便说道。“看来这碧玉的来历不小，可惜只能用作街市的灯笼，被人观赏点评。美总归是美的，却不见得有什么实际的用处。”说这话的是一位牵着白马、踱步而来的少年。他的眉毛如剑刻，面若桃花，声音自信而笃定，神情分明不乱。这话引起了人群中的骚动，众人皆惊异于少年的出奇言论，但谁也不说话。那位簪花妇人道：“这位小哥倒是见过世面的人”，摇摇头，走开了。
　　怀玉为这样的话暗自纳罕，但并不理解其中的含义，以为遇见了奇人，便对那位少年看了看。那位少年却继续行路，似乎没有感受到人群的异样。他走过怀玉身边的时候，那女孩儿心口一动，觉得宛若神仙，扬鞭跃马而来，又飘遥而去。
　　等到怀玉回过神来，那白衣少年牵着他的马，和同行的人走到人群中，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