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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前传(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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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忐忑不安地在家里呆着,不知道风扬的情况如何,我想问李云石,风扬有什么事,他一定最先知道,可是我又不敢问,如果我冒懵地去问他,他肯定会怀疑,风扬出了事,风家一定不会到处宣扬,那么我又是怎么知道消息的?
我没有去找风扬,我也没去找李云石,结果过了几天,警察来找我了。
我出去买东西,他们在楼下截住了我,把我带到了警察局。
到了警察局我被允许往家里打了个电话,我撒了谎,跟我妈说突然有急事要出去一阵子,叫她不要担心,她信以为真,蒙在鼓里。
警察问你不通知家里怎么行?我说等弄清楚了我再告诉她。
是风扬的事。
风扬没有死,小五没有骗我,他没有对风扬下重手,风扬不过是在医院里躺了几天,受了一些皮外伤。可是不管伤得重不重,已经构成了刑事罪,性质是严重的。警察只所以这么快找到了我,是因为我们逃跑的时候,被看车库的保安看到了,保安只看到了我几个人的背影,还不足以确认,之所以会怀疑我,全是因为ken的指认。警察调查的时候,Ken把那个和风扬的赌博说给了警察听,说我有足够的行凶动机,因为我被风扬给耍了,我怀恨在心,所以我要报复他。
我对一切供认不讳,至于小五他们,反正也没有被人看清,我只说是买通的一帮混混。你们抓我吧,始作俑者是我,全部都是我一个人指使和策划的,我才是真正的主谋,是凶手。
三个警察审我,问是你主动交代,还是我们问你?
我说,我主动交代。我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都坦白了。范爷的事儿和风扬出走的事儿我都没说。
旁边的年轻女警察听得很惊讶,小声嘟囔着,这都什么事儿啊,男的和男的还能搞出这么多名堂来?
她的眼里满是鄙夷和看怪物似的表情,旁边的男警察嘴角也带着嘲笑。我实在忍不住了,警察小姐,您没听说过同性恋这个词儿吗?我就是,你以为天底下就你妈和你爸能搞出名堂来?
警察小姐的脸立刻变了味儿,由白变红再变绿,像被喷了彩漆。
年轻的男警察厉声喝道,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儿啊!让你交代问题你就交代,哪那么多废话?你同性恋还有理了?在中国这是违法乱纪,扰乱正常社会秩序,说得不好听就是变态!社会有你们这些人才会那么多犯罪的,你们这些人抓了就该毙了,变态少了,风气才干净了。你这么小就变态,你妈真是白养你!
他越说越激动,青筋暴起,好像同性恋杀了他全家,切肤之痛,恨意难平。
我对警察从没有过好印象,遇到穷凶极恶不讲道理的,就更是厌恶到极点。我想我该冷静,可我实在冷静不下来,方世玉曾经说过,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他不值得我忍。
我摆好阵势冷笑道,从小在学校老师就教我要懂礼貌,不骂人不侮辱人,看来警察大哥您没念过书吧?或者你妈没把你养好?还有,有我这种变态有什么不好?起码能保证您有饭吃,社会净化得连变态都没了,您上哪儿当警察去?
那警察被我噎得脸都青了,起身就要冲上来揍我两拳,被中间那个年长的警察拉住了,小王你跟他一般见识?
那个叫小王的警察鼻孔鼓得大大的,终于没发作。
年长的警察看了看我,表情严肃地说,你也不用这么嚣张,我想你也知道什么叫故意伤害罪吧,虽然被害人平安无事,但事件性质恶劣,你至少也得被判三年,你还这么小,要是坐了牢,以后的路可就难走了,所以我也劝你心平气和些,如果判了刑,就老老实实地接受改造,再重新做人。
我说,我做人做得挺好的,不用重新做,你们要判就判吧。
年长警察无奈地摇了摇头,问,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或者要求也可以提。
我说,警察大叔我没什么好说的,也没有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你们能不能别把我犯罪的事儿告诉我妈?她老人家年纪大了,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怕她禁不住。
他说,你别叫我大叔,这是警察局,要叫警察同志。
一旁的年轻男警察又开腔了,哼,看你年纪也不大还挺有孝心的,既然你知道疼你妈你还去害人?现在知道后悔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不告诉家属是不可能的,你不说我们也要说,如果真判了,家属得来签字送东西。
我说,我妈没白养我,我当然要孝顺她,那你们就说吧,说得委婉点儿。
既然我都承认了,这个案子马上就能结了,只等着移交法院作终审。
我妈来看我,给我带了些换洗的衣服和生活必需品,她憔悴了好多,双眼又红又肿,没少为我流泪,我心里难受,可还是努力做出笑脸,她没有责怪我,只说会给我找个好律师,要我在里边好好照顾自己。
我说妈你不用为我操心了,是我自己不好,你别为我折腾了,省下钱你还不如给自己买点儿好吃的。
她哭了,说晨晨啊,你到底为什么要害人啊?你不知道害人是要坐牢的吗?
我说,妈不是我想害人,是那个人先害了我,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害我。
她问,那个人怎么害你了?你也不少胳膊断腿,还至于这么干?
我轻轻笑了,我又想起了风扬,他没让我缺胳膊断腿,可比缺胳膊断腿严重多了,他用刀子在我心脏上狠狠地剜了一刀。
我说妈你别问了,我在牢里会好好改造,争取早点出去。
她急道,你瞎说什么?坐过牢了以后还能见人吗?晨晨我求那个姓风的,让他不要指正你。
我也急了,妈你千万别去求他,你要是求他我就永远不出去了。
她说这是为什么?你到底跟他有什么过节?
我沉默了半晌,还是没说出口,妈你别问了,我既然犯了罪,接受处罚是应该的,我从小你不就是这么教我的吗?男子汉大丈夫,敢说敢作。
她抹着眼泪儿,我是这么教你的,可也没让你这么敢说敢作啊,你这孩子放着日子不好好过,瞎折腾什么呀?哪天我死在外头,我看还有谁管你。
我说,妈我对不起你,等这事儿过去了我一定不折腾了。
我妈走了后,风扬又来了。
我以为他不会来,他会很高兴地看着我被绳之以法,他的这个赌博可真是大获全胜,既耍了我又斩草除根。
我打定主意不跟他说一句话,我不想再和这个男人有任何牵扯,即使说话也不允许。
他坐在我的对面。
进门的时候我看到他精神很好,看不出一点带伤的样子。我看了他一眼,就坐在了桌前再不看他。
这一次,我一定要控制住我身体的任何部分。
我没有看他,但是我能感到他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有一点点紧张。
他说,陈晨我来看看你。
我沉默——看我?看我的笑话吧。
今天我来是想问你一句话。
我沉默——你还有什么好问的?
你不想和我说话吗?
我沉默——我无话可说。
他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恨我。
我沉默——我当然恨你!
那天你从柱子后边出来的时候,你干嘛那副表情?你干嘛摇头?你是不是还叫了我的名字?然后我就被打昏了,当时你是不是想出来阻止他们?
我仍沉默——那时候,我是犹豫了,但那不代表我不想报复你。
你不说话我就当是了。
我沉默——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他把声音放得低,陈晨。。。你能原谅我吗?
我沉默——如果换作你,你能吗?
你不能原谅。。。他站了起来绕到我旁边,你放心,我会作出补偿的。
我继续沉默,把头低得更低——你怎么补偿?用钱吗?老子不稀罕,不稀罕!
风扬走了。
后来警察要把我带走,他拉起我的胳膊对我摇头咂嘴的,真没见过你这样的,被你打的还没怎么样呢,你倒是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现在后悔了?当初干什么来着?
他说什么我都无动于衷,既然我选择了沉默,我就沉默到底。
我点头,是是,
我摇头,是不是。
多么简单。
后来我才知道风扬所说的补偿,他找人帮我请了有名的律师,然后他还改了供词,说那天他也没有看清楚,不能十分确定就是我。所以我被判了缓刑,获得了假释。
这就是他的补偿吗?
我不稀罕,真的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