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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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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阜觉得没法面对背着自己结婚的王声。一个月来他把所有能想到的理由都用上了,就是不上台说相声。最后徒弟们堵上门来,几乎押解一样把苗阜绑到了剧场。
两个人极为默契,谁都没提结婚的事儿。表演也如从前一般顺利,包袱翻得一个比一个响。
直到提到了韩铁棍这个词。
韩铁棍是他俩垫话返场常用的话题。从前,对苗阜来说,韩铁棍只是一个符号,一个附属在王声身上的什么都不是的符号。而现在,韩铁棍突然长出了一张脸。就是那个瓜子脸大眼睛柳叶眉笑容嚣张的女人,她竟然让韩铁棍活了。这三个字再从苗阜嘴里吐出来的时候,就带上了咬牙切齿。王声自然察觉出了异样,接话也不由迟疑了一下。这两三秒的功夫,场上就冷了下来。
苗阜先意识到气氛不对,立刻装模作样地笑;王声跟着反应过来,也笑。平时这种相视而笑是最显两人亲昵的时候,现在却冷飕飕的。再也回不去了,苗阜终于明白了。
下台的时候苗阜浑身都被汗湿透了。他想没事儿人似的去换衣服,冷不防被人抓住了胳膊。条件反射地抽手,动作却随着看清那人的表情而迟疑起来。
“散了场一起去喝酒吧,一个多月没见,又瘦了。”
苗阜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人人都觉得他在舞台上撒泼耍赖占据主动,殊不知他才是没有底气的那个。
王声极少喝酒,今晚却一杯接着一杯,把苗阜一肚子的话生生拦了回去。
苗阜见状,也就不说话,陪着王声灌酒。
两人就这么一声不吭疯一样对饮。喝着喝着,苗阜竟然孩子一样把头深深埋进臂弯痛哭起来。
王声放下手中的酒杯,默默良久。
“苗儿,我王声不是傻子。”他突然出声。“你对我什么感情,我心里一清二楚。你对我的好,我也无以为报。只是我情不自禁想看你,想抓你的袖口,想碰触你身上柔软的长褂。我干干净净一介书生,若真冷漠无情,怎么可能一再让步,和你在台上做出那样的戏来!我不懂自己是怎么回事儿,但我多想什么也不顾,就这么一直傻乎乎跟你说一辈子相声啊。”
苗阜抬起头来,惨惨淡淡笑了一声。“都这时候了,说这些干什么。”
“可苗阜你想过没有!”王声的声音骤然拔高,整个人近乎朝苗阜嘶吼着:“这样下去真的能有好下场吗?!你会被人戳脊梁,我也会!你以为这个世界真的能宽容至此吗?!即使你我二人不在意,那我们身边的人呢?我的父母,他们是最要脸面的读书人!这样的事会把他们逼死你懂吗!还有青曲社,你不是嚷嚷着青云直上,曲故情长吗?我们两人就这么不成家,现在倒无人当真只是开玩笑,但时间一长怎么可能没有非议?人言可畏啊!到那时,青曲社到底还能不能存在下去?咱们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还能不能存在下去?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这些!!”
苗阜感觉神经像被人大力撕扯了一把,酒登时醒了八分。
王声的情绪略微平复了下来:“半年前的北京场你还记得吗?当时观众的反应那么热烈,你应该还没忘吧。可是那真的是因为咱俩的表演喝彩吗?演员还没出场,观众就起哄,这放在以前是赶人下台啊。好多包袱还没抖出来,下面已经哄堂大笑了。义父后来问我:“王声啊,那些包袱怎么突然就响了呢?”我怎么说,我只能说,爹,我也不知道。那天晚上回到宾馆,我愣愣地坐在床上很长时间,背上冷汗直冒。我说这样不行,这样早晚会毁了咱们两个人。
“我知道以你的心性,断不会因为别人的几句闲言碎语而改变做派,也必不能轻易的放手这段感情。所以苗阜,趁我还清醒,让我做一次坏人吧。我已经结婚,以后你也会有自己的家庭,过不了多久我们都会有各自的孩子。到了那时,所有谣言不攻自破,我们依旧是最好的兄弟。”
王声说完,仰头将最后一杯酒一饮而尽。
苗阜,对不起。原谅我任性地替你作出决定。
我虽无法凭一己之力和这个世界抗衡,却也想在这个坚硬冰冷的世界里护你周全。
一直都是你为我遮风挡雨,这次我想保护你。
押上我的整个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