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间隙渐生，心意难托 ...
-
清晨起来，米粥一碗，小菜一碟，大和守安定与加州清光对坐着，两人默默吃食，谁也不言语什么。
只要想着加州清光或许因昨晚的事还和自己恼怒着，大和守安定就不知自己该开口说些什么。本来就是他有错在先，这一次，大和守安定也不想就此服软。如此这般，吃过早饭，大和守安定就放下碗筷，出去巡城了。
普通士兵自不可松懈，如他们这些有军衔的，则是轮流巡视，今日便是大和守安定。
城内的商户渐渐开张做起了生意，路上行走的百姓不再面黄肌瘦，虽称不上繁荣，但也一派祥和。如长胜城一般，摆脱掉辽契国，长蔚自然也向着欣欣向荣的方向行进着。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一面飞速前进，唯有他和加州清光，不知怎么回事，又兜兜转转到那些生气的日子了。大和守安定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忽的，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闪进小巷内，大和守安定立即握紧打刀，快步跟上。
是那辽契国的奸细。
大和守安定躲在拐角处，不错眼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只见他将一封信件绑在信鸽脚上，抚了抚它的羽毛后，将它放飞于天际。
他凝视着那信鸽消失不见，才抽身离去，正要迈开步伐，冰冷的刀刃已贴上他温热的肌肤。
“安定上尉。”那士兵不慌不忙，与大和守安定打了个招呼。
“我已留你不得。”大和守安定眼神冰冷。想到正是眼前这人向辽契国通风报信，使得长源民不聊生，鸡犬不宁，他就恨不得立即杀掉此人！他微微闭眼，再次睁开时，眼中坚定异常“有什么遗言尽管说就是了，待到我军将敌寇赶出国境，我自会想方设法为你传达。”
“那多谢了。”那士兵猛地偏头，拔刀格开大和守安定的刀，也不与他纠缠，飞快的向小巷深处跑去。他清楚得很，一旦回到军队之中，大和守安定是奈何不了他的。若他是奸细一事败露，当日发现他的加州清光不向上禀告，私自隐瞒不说，反而叫他污蔑于岩融，这罪行判下来也轻不到哪去。大和守安定与加州清光的关系紧密的很，他绝不会想不到这一层。
大和守安定拼命的在后面追着他，眼看就要出了小巷，大和守安定的心也不住的往下一沉。
“什么人？”即便是盘问的话语，出自宗三左文字之口，也变得慵懒毫无干劲。他本是趁着今日阳光暖洋洋的，随意出来走走，不料却见一士兵匆忙从巷中跑出，身后大和守安定大声对自己呼喊道：“拦住他！”
宗三左文字霎时间拔刀，血雾从那士兵胸口喷薄而出，他再也无法前进半分，软倒在地。
“太乱来了！”还好这附近偏僻的很，并没有什么居民以及巡逻的士兵，不然引起骚乱，又该如何收场？大和守安定连忙拖着那士兵的身体回到巷内，不忘埋怨的瞪视了一眼宗三左文字。
“安定上尉，杀了我，你会后悔的。”那士兵的嘴巴里开始往外淌血，看来是伤及了心肺。这宗三左文字出刀也真是狠，大和守安定只是叫他拦住他，好一个拦法，竟连人半条性命都拦去！
宗三左文字不清楚这其中的弯弯道道，不过察言观色这一条他还是懂得的：“方才他跑得实在太快了，若不出刀，我怕以我之力是拦不住他了。”
大和守安定摆摆手，他本来就是要这人的性命，宗三左文字无异于是帮了他一个大忙，只是拖他下水，未免有些……大和守安定不语，思量片刻，还是在宗三左文字面前一刀了结了这士兵。他从怀中掏出白色的巾帕，擦干刀上的血迹，复将巾帕塞回到自己身上，努力拖动着士兵的尸首，宗三左文字见状，俯下身来帮忙。
“放手吧，宗三君。”大和守安定停住动作“此事和你无关。”
“既是友人之事，怎能说是和我宗三左文字无关呢？”宗三左文字抬头对他清浅一笑“况且，你亲手杀他之事我也看到了，这总算是有些关系了吧？”
大和守安定紧紧地抿着唇，仿佛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宗三左文字安慰的拍拍他的肩：“安定君若是信得过我，这部队中也有我的几名亲信，尸首便叫他们处理吧。”
大和守安定既未说好，也未说不好，宗三左文字权当他答应了，一手操办了此事。过程中他也一言不发，只是在将尸首带出城外的时候，才说道：“我同你们一起出城吧。”
宗三左文字看着他平淡的侧脸，笑道：“那我也随着一起去好了。”
出城有大和守安定与宗三左文字两人陪同，守卫城门的士兵也不敢过多问些什么，轻易的便放他们一行人出去了。
亲眼见到尸首沉于河底，大和守安定才与宗三左文字返回。
“你手臂还受着伤，好端端的，跑出来做什么。”路途中，大和守安定开口说道。
“随便走走罢了。”
“那还真是凑巧。”
宗三左文字笑：“是呀。”
两人之间气氛诡谲，谁也未再多言什么。大和守安定在快到城门的时候，停住脚步：“你没什么要问我的？”
宗三左文字依旧是笑：“没有。”
“那我倒是想问你，为何要帮我？”大和守安定话语间不自觉带了些咄咄逼人的意味“若是为了小夜君，宗三君大可放心便是！光是你替我挡了那一刀，我已经感恩戴德，恨不能那一刀生生的砍在我身上！这往后，即便是我和小夜君恩断义绝，我也会帮着你们兄弟重修旧好！”
这一席话出口，宗三左文字的亲信都有些发愣。他回头笑着看看这些士兵：“你们先进城，我和安定上尉还有话要讲。”
士兵们纷纷说是，离开此地。
宗三左文字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觉得有些好笑的望着大和守安定：“安定君真是爱惨了清光君，连这性子也慢慢地向清光君靠拢。”大和守安定不明所以的回视着他，他走近一些“安定君若真是不愿拉我入这趟浑水，大可在动手杀他之前叫我离开便是。心内既纠结着不应叫我帮忙，又想着借我的人际关系可以将尸首处理掉，我不过是帮你做了一个抉择，你又何苦逼我，让我把这些都说明白了呢？”看到大和守安定愧疚的低下头，宗三左文字也有些不忍“你这么心软的人，除了我那弟弟，再想遇到第二个都难。往后安定君想什么，定要闭着些眼睛。那眸子，想什么，念什么，真真是映得一清二楚。”
这话大和守安定听过，昨日加州清光就对他说了。他不禁听从了宗三左文字的言语，微微闭眼，对方手指恰好也落到他的眼皮上，微凉的指尖，在皮肤上似水一般的化开：“想和安定君结识，还真是难事一件。那么我现在，有资格被称为安定君的友人了吗？”
“当然有。不过……”大和守安定表情缓和下来，出言打趣道“此话当真？”
“当真。”
“那我就交了你这个朋友。”大和守安定睁开双眼，宗三左文字的身形映在他眸中，自是一番无法形容的景色。
“昨日的话不作数了？”宗三左文字也同他说着玩笑话。
“今日我们才算是生死之交。”
“好，好，你说的算。”
两人笑笑，一边向城内走去，一边商量着此事。既然当他是友人，大和守安定也就把前因后果交代了一遍，只是加州清光放走那奸细一事未说，只道那士兵狡猾，得了空子逃脱，战争当即，唯恐军心紊乱，觅得机会后再将他除而后快。宗三左文字何等聪明一人，自然心中明白此事另有隐情，也不过问，只是说：“安定君真是仔细清光君的事情。”
“有吗……”大和守安定自己并未察觉。
“若说你们是幼时相识，我还能理解。但回想到第一次见到安定君时，清光君说和你并不熟悉，难不成……”
他故意不把话说完，这令大和守安定脸红的好似煮熟的虾子：“宗三君别乱讲！”
宗三左文字心情大好的哈哈笑起来。不过即便如此，宗三左文字那骨子里的性格也使这笑容含了一分懒洋洋的意味在其中。
“其实安定君承认也没什么不可。”宗三左文字压低了声音“你可知岩融与今剑？他们不也是……”
“好了！”大和守安定真是羞得恨不能找一条缝隙钻进去“你就少拿我寻开心了！”
此时他们已进了城，城中多是巡逻的士兵，多半是加州清光的手下，大和守安定深知加州清光的秉性，若是他知那士兵已被自己杀死，定会气恼不已，况且自己还是同宗三左文字一起行事，便小声对他说：“你我就此分开，若是清光君问起你，一切按照之前商量的来。”
宗三左文字点点头，两人告别，大和守安定独自一人继续巡城。
午时，大和守安定也没想着要回去，随意地用了些饭食，直到日暮西沉，才慢慢的向他们借住的客栈走去。
刚进屋子，加州清光冷冷的声音就响起：“你还知道回来？”
大和守安定不知他这又是哪一出，摘掉围巾挂到衣架上，也不言语什么。
加州清光站起来，走到他面前：“那个奸细死了。”
果然，他已经知道了。不过想想也是，第一部队他的亲信较多，手下办事的自然也多，更何况那奸细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控之下，只怕他上午的时候就知道此事了，难为他忍耐这么长时间没有发作。大和守安定表面依旧镇定：“是吗。”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说什么。”
加州清光气愤极了，但他努力压制着：“比如，早晨的时候有人见到你和宗三左文字一起出城了，随行的还有他的手下，推着一个小车，车上放着一个麻袋。你们干什么去了？”
“看望长胜城城主。”两城相隔并不很远，加之先前的卜卦，大和守安定又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如此说辞最是不易令加州清光怀疑的。但今日的加州清光偏偏不松口：“哦？和宗三左文字一起？”
“是。”这一个字方从嘴边溜出，加州清光便猛的抬手掐住他的下巴，恶狠狠的直视着他的眼睛：“你再说一遍，你今早做什么了。”
“我和宗三左文字一起，去看望长胜城城主了。”如他所愿，大和守安定一字一句的又复述了一遍。
“好，好，好得很！”加州清光放手，怒极反笑“你是这么说的，他也是这么说的！你以为你们两个串通一气，就能骗得了我？”
大和守安定什么都不说，只在那里站着。加州清光气不打一处来，抓住他的刀柄拔出刀来，刀身雪白，不沾一丝污迹。他不死心，伸手在大和守安定身上胡乱地摸着，摸出一块沾血的巾帕。他狠狠地将巾帕递到大和守安定眼前：“这又是什么？”
“宗三左文字伤口开裂，我帮他包扎了一下。”
“这种话你也敢说？”他气得手都在发抖，巾帕重重的扔到大和守安定的脸上“滚出去！”
这是第一次加州清光对大和守安定说出如此严重的话语，也是第一次将东西甩到他的脸上，大和守安定简直无法相信加州清光会这么对他！他愣愣的看着他，似是还没反应过来，大大的海蓝色眼眸里充满了不可置信。加州清光闭住眼睛，声音平稳：“要我说第二遍吗？”
死一般的沉寂。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的，大和守安定扯下衣架上白色的围巾，如同他进来时那样，轻手轻脚的离开了，甚至还为加州清光关住了门，同他离开时一样，轻轻地，不发出一丝声响的。
加州清光盯着那扇门，浑身抑制不住的剧烈颤抖起来，他想大吼，他想怒骂，最终也只是化为一道苦笑，躺倒在床铺上。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间隙渐生，心意难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