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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四十七. 驾游 二 ...

  •   水都大狱这一个月来连续遭了两次夜袭,目标都是天字号里的那三个人,虽然两次夜袭都没有成功,但也惊动了水都督将兼总督云韶,本来这三个人只算普通死囚,因为杀伤人命,证据确凿,由刑部发函判处当地处决,不需押解进京,没想到短短十几天却惹来这么多麻烦,云韶不得不重新追查这三个人的来历。这种情况即使在三教九流充斥的东省也是头一遭的奇事。可不管怎么查,这三人的身份依旧只是普通的商贩,上数三代都没什么好怀疑的。
      “段飞尘也让我帮忙放了这三个人,由此可见,这三人的身份确实很特别。”季海帮女儿盖好薄毯,放下帐子,“我在想,能让她这么着急直接发信给我,看来这几个人非富则贵,依我这么多年对她的了解,我大胆推测,这几个人里肯定有一位就是东皇段扬。”
      金谋批阅奏折的手一顿,朱笔停在半空中,没想到她说出这么一句,“怎么猜到是他?”
      “你忘了前些日子收到的东傅那份密信,不是说有几位东傅官员秘密来金吗?我就顺便多注意了一下,他们的落脚地都是东傅商会的重地,而且这几个人还特别喜欢到我们的水军周围转悠,加上段飞尘后脚就跟了过来,种种迹象表明他们的身份很特别,但我始终也没想到会如此特别,直到宏儿第一次去劫狱,然后段飞尘来让我帮忙,并许以重利,可见此人的身份有多重要!能让段飞尘着急到露怯的这世上除了段扬还能有谁!”
      “跟宏儿什么关系?”
      轻笑,“这些年他在外面瞎胡闹,据我所能得到的消息,他跟东傅驻金总商会长——苏七的小儿子苏言交情不浅,当年你把他扔到大街上时,给他第一块馒头的人就是苏言,没想到咱们儿子也交朋友了。”
      金谋放下朱笔,右手食指轻轻敲着桌角,“咱们去大狱一趟,连救两次都救不出去,可见他已经知道我会来了,故意不出来就是等着我去看他。”
      “可咱们这次出来除了许丞相外,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么贸然过去,会不会让云韶不好做?”
      “没什么不好做得,我不去他更不好往下做,守着这么一块蜜糖不把蚂蚁全招来才怪,我看他的大狱再过几天就要变成飞贼窝了。”
      结果本来说好私访加散心的,如今一闹又成了正事。
      水都大狱外连夜都是灯火通明,里里外外共围了三圈不止,看来云韶是真来气了,下了这么狠的招。
      金谋本想让季海留下来,可她不愿意,只好带她一起来,两人在门口被人拦下,死活不给进,连通报都不给通报,据说云韶下了军令,到了点灯那会儿,就是皇上来了也不能随便进去。
      “这位小哥,请把这个交给云大人,就说京城故友求见。”取了他身上一块玉佩给兵士,顺便塞过去一锭银子,已经好多年没给人塞银子了,觉得有点生疏。
      守门兵士踌躇半天,最终还是进去禀报了,没过一会儿,就见云韶跌跌撞撞地跑出来,连配剑歪了也不知道,见了他们就要下跪,却被金谋一把抓住手腕,没跪得下来。
      “没想到云兄见了故友这么开心!”给他使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声张。
      云韶结巴了半天,“啊……是啊,瞧我给开心的。”身上出了一层薄汗,皇上跟他称兄道弟,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金谋借力拉他一起进衙门,季海微笑着跟在身后,粉饰太平。
      进了屋,只剩他们三人时,云韶扑通一声跪下,“下臣云韶恭迎圣驾!”
      “免了,别让人瞧见了。”
      云韶忙爬起身想让人奉茶,也被金谋阻止了,“我来只是想看看那三个死囚。”
      “……下臣有罪,居然三番五次让人潜进大牢!”
      “算了,这些不必计较,我现在想见见他,你让人把他带来。”
      “是!”匆忙跑出去,别说带来了,就算背来也可以。
      季海落座,“我就说你这么贸然过来会把他吓着。”
      “太平日子过久了,总会让人的胆子变小,不偶尔吓一吓,脑子会僵硬,就
      不好使了。”
      话音没落,云韶便跑了进来,“他们已经带来了。”见金谋点头,对身后的士兵做了个带上来的手势。
      金谋正襟危坐,与头一个进来的人四目相对,良久,两人都笑了。
      “到外面守着,任何人不许接近这儿。”金谋对云韶轻声下个命令。
      最前面那个中年男子毫不客气地挑了个与金谋并排的位子坐下,一身暗棕色的长衫丝毫不见脏乱,眉宇间透着几分贵气,与金谋的气质不同,金谋多了几分战王的豪气,而此人却是绝对的儒雅,但儒雅中又不失威严。
      “你终于来了。”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来并不是为了你,不是在竭力扶持南北两位同盟兄弟吗?怎么有空来这里凑热闹?”段扬这些年一直暗中扶持北齐和南陈,想借此抵制大金的势力。
      “想见见有名的战皇金帝有没有长三头六臂。”
      “谬赞!”
      两人相视而笑,那笑却像是在威胁对方。
      “这位一定就是鼎鼎大名的季夫人吧?果然秀外慧中。”眼睛扫到了季海的身上。
      “井底之人难登大雅之堂,不过知道些家长里短,哪敢称慧?”
      “十年之内能连收几处商网,夫人的手段何止一个慧字能当。”
      季海低眼,“先生暂与外子商谈,我先告退。”本来也就只想看看这位东皇的底,看过了就算完了,也没那个兴致陪他东拉西扯,何况身怀六甲,坐久了腿胀得难受,福了个身退出门。
      屋外的官兵已撤,灯火熄灭,看来云韶已经领会了金谋到来的意义。
      此时,一弯新月挂在南天,四处静悄悄的,虫鸣声特别清脆,恍恍然让她记起了十二年前的场景——
      当她攥着腾龙戒意识渐渐消散时,她感觉到有股吸力把她从身体里吸了出来,夜空那么美丽,可夜空底下却是炼狱,但她又不舍得离开,即使是炼狱,还有个人让她挂心,就是那个已经癫狂的男人,此刻他身上插了好几根箭,龙眼正极力挥开射向他的火箭,然而他却像疯子一样,根本不管自己的身体是否还存在?她努力抓住他的盔甲趴到他的背上,感受着他的心跳,他的心跳是那么有活力,如果她离开了这个男人,他会怎么样?他依然还会是位好皇帝,依然可以完成他的霸业,可是……他就只会是一位帝王了吧?伸手抚摩他的脸颊,这个男人的心已经离她越来越接近了,但越接近她就越伤心,他不曾对谁完全打开过,就连她也是,帝王的心只留给自己,谁也别想完全明白。
      “如果我走了,还会有人再靠得这么近吗?”她闷闷得问自己,抬头却见他满脸的鲜血,“你竭力想让我靠近,却又不敢让我碰触,到底那里装了什么?”手碰触到他的胸口,却像一抹空气一样穿过他的身体。他的眼一瞬间瞄了一眼她□□的位置,却见她的身体已被埋进尸堆,那股忧伤第一次呈现在空气里。她凄然泪下,真得放不下他一个人留下!
      她默默看着他身上流出的殷红的鲜血,小时候,他总爱冷着脸给她吸吮手上的伤口,她总会害怕他这种举动,因为他的脸总是那么严肃,直至今天,她才明白原来这种举动潜意识里是种承诺,他们血液相连的承诺。
      “引辰……”午夜时分,他一声声低叫着她的名字,因为白天他不能露出忧伤,
      可他却不知道,他守了半年的引辰一直都在旁边看着他的举动。
      当她睁开眼时,她用尽力气给了他一个微笑,还好,他没放弃她,她也没放弃他。她还记得当她能走动时,他一直陪她走了一夜,隔天一早才匆匆回去上朝。
      经历过那场浩劫之后,她终于明白,这世上之所以有她,就是因为有他,之所以有他,也是因为怕她孤单。他们一开始就注定了要相互依靠!这世上的人没有谁是为了别人活着的,但为了自己却也是为了别人,为了别人也是为了自己。
      这十多年来,他改变了很多,唯一没变得就是对她的信任,这一点对她来说就是种承诺。
      “干什么呢?又傻傻的看月亮?”他站到她的身后。
      低首让泪水洒进无边的夜色里,“过几天是筝儿的生辰,我在想给她做什么寿面。”
      “筝儿也长大了。”扶住她的胳膊往外走。
      “段扬呢?”突然记起他们今晚的目的。
      “关不住的人,自然只能放他走了。”
      “又让云韶为难了,他们可是要斩首的死囚。”
      “只能他自己想办法了。”
      “爷。”
      “嗯?”
      “陪我走一会儿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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