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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榣山之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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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就离开了河水,先去了榣山。
榣山现在和百年前倒没有什么变化,只不过,我没有找到悭臾。是啊,毕竟百年时光容易过,岁月流转,恍然如梭。我坐在以前弹琴的地方,想继续弹琴,重拾以前的那一份宁静,然而,摆设好凤来琴之后,我动手准备弹琴时,却迟迟下不去手抚弦,我蓦地一惊,这是怎么了呢?惊异了许久,我才发觉是因为这里没有悭臾了啊。
何以飘零去,何以少团栾,何以别离久,何以不得安。我默默的说,声音不高,却惊得小鸟飞散,被小鸟飞散惊扰的树枝上未成熟的果子禁不住摇摆掉落在平静的水面上,荡起一圈圈的波纹。
不知道悭臾现在如何了。它离开榣山去了哪里,是和人类作伴去了吗?还是默默的修炼?总之,它现在已经离开了榣山,也算完成心愿了。幸好,榣山风物依旧,树木石头不变,只不过四散的杂草,以及更生的动物默默地提示我,已经几百年过去了。
我定定神,重新抚弦,这次不知不觉弹起的是榣山遗韵。可惜,本来是作给我和悭臾的曲子,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弹,一个人在听。不过呢,我边弹边想,幸好人类没有来,如果他们来到了这里,这里的动物估计都不能幸存,这里的树木估计也会被砍伐,这里的池水也不会再清澈,这里的一切一切将会被彻底颠覆。一只凤凰飞到我的面前,和着琴声,翩然起舞,我的思绪回了过来,看着美丽的鸟,我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一曲弹罢,我取下练竹之实放到凤凰嘴边,看着它兴奋的吃下,我心满意足,觉得伏羲和诸多天神之所以这么爱这首曲子——自从榣山遗韵有名字之后,在天界传唱之后就一直很受欢迎,这是我意料之外的,就是因为这个曲子十分恬淡优雅吧。
在这里呆的够了,我要去看看离榣山不远,实际上也算是榣山一部分的若木林去了。父亲特意嘱咐我看看若木林怎么样了。还说若有人类干扰,就去杀了他们。我也是有心去看看若木林,不知道怎么地,我对若木林十分怀念,这种感觉甚至比对榣山的还要强烈。为什么呢,我是若木所化,叶落归根,不管怎么说,对故土,对根总是有不一样的感觉的。我看看凤凰,它在不远处的醴泉边饮水,我对它说,后会有期,它鸣叫了一声,是欢迎也是挽留,还有依依不舍,高山流水遇知音,我也不愿就此作别,对它说,若有机会,我还会再来榣山看你的。当时我并不知道一语成谶,但我只是想再和它共舞一曲,如此而已。悭臾虽然是知音,但凤凰却可以和我共奏和我共舞。
我依依不舍的告别了榣山,告别了凤凰。来到我那个十分向往和我牵绊十分深的若木林。若木林和榣山一样,因为没有人类的染指,风景如旧,风韵依旧。我找到了那个树桩,他已经不是光秃秃的了。他的位置被其他的枝桠占据,其中一个枝桠占据了主导,凭借阳光雨露,成为了有手臂粗细的一棵新的树木。而那个原来的树桩已经被分割的四分五裂,连木屑都被蚂蚁或者其他生物侵蚀,不复见了。
看到这个结果,我愣了很久,我的凤来原身,原身的来源,就这样,经过了几百年,彻底消失不见,生命周而复始,不管有没有人类,都是这个结果。只不过有人类的时候,生命是哭着离开的,然而,没有人类,生命却也不是笑的。所有生命的归途大概唯有死亡,唯有飘零成泥土,成为和生前没有一丝相像的异物。我伸出手,抚摸那个新的树木,新的树木年轻,有活力。他还在继续生长,继续开花结果,继续变粗变大,继续长的更高,最后成为丛林的王者,再然后就是死亡了吧。
我现在已为仙身,身体更加轻盈,纵身一跃,比以前更便宜的飞上了新木的顶端,然后我稳稳的坐在树上面,这棵树木还没开花,树叶还是嫩黄色的,若木的树叶总是散发着光芒,现在它漂亮至极。我将凤来琴取出,放在树杈上,对凤来琴说,你依然还是当初的凤来琴,而你的原身已经死去了。我把树叶摘下来,放到凤来琴上做修饰,然而修饰的都不合我心意,我一抚袖,树叶,散发着光芒的树叶,都一个个的飘零下去。
看着这一切,我悲从中来,就弹起了琴。空旷的树林,寂静的树林,人迹罕至的树林,阳光充沛生机勃勃的树林,这一切,都是属于我的,我是孤独的,我是悲伤的,我却是自由的。然而我却是害怕死亡,期待永生的,生命的归途,我无法改变,只期望我的一生能够不虚度年华,不无所事事,能够岁月静好,一世长安。
我在若木林呆了很长时间,我也没干什么事,就只是在这里弹琴。“长琴,”一个人呼唤我,我停下来,知道是父亲过来了。就对父亲说,“父亲何事?”
“我看你这么长时间不回去,以为若木林出什么事情了。”祝融一脸关切,“现在这里一切如旧,我也放心了。”
“父亲,这里不是一切如旧,”我争辩说,“这里只是一切都是按规则生活的生物,没有外来人的打扰罢了。父亲,那个树木没了,毁灭了,几百年过去了,这里的动物都死去新生了好几代了。”
“我知道,时间不可逆,时如逝水,永不回头。”父亲说,“我也知道,这里改变了好多。但是,看着他们按照自己的规则生老病死,一代代延续下去,而不是因为外来物种的入侵而毁灭,我就觉得很欣慰。至少生命在延续着。”
“父亲为何牵挂这里?这里是长琴的根源不错,但是父亲的乐器器物取材之地可不止若木林,为何父亲唯独对若木林如此上心?”我问道,不知道父亲会不会回答,但我还是问了。
“若木林……若木林……”父亲重复了好几遍,最后说,“那是十分遥远的事情了,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和长琴无关的话,父亲不必为难。如果和长琴有关,还希望父亲告诉长琴。”我恭敬地说。
“和长琴无关。”父亲回答说,我的心有一点失落,也有一点安心,这样的回答,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长琴,你再弹一首曲子吧,你的琴艺是极好的。”父亲似乎有点失落,我自然答应了,就弹了一曲。一曲毕,我看看父亲,问,“今日之曲如何?”父亲淡淡的说,“长琴的曲子都是好的。”
我笑了,刚才的若木林的感伤烦闷一扫而光,对父亲说,“父亲也来一首曲子如何?”
父亲点点头,取出了一支长笛,静静的吹着。
我看着父亲,父亲还是那么优雅高贵,头发衣服都是火一般,绚烂灿艳。曲子也很好听,我就弹起琴和之。一曲终,父亲眉开眼笑,我也很开心。
“我们回去吧。”父亲对我说,“共工在天上要等急了。”
“父亲还是担心共工,”我说,“共工在天上怎么会寂寞?他的朋友可不少。”
“那又如何?我和共工可不是普通的朋友。”
“自然,共工是父亲的知己,不过河水之事,父亲用火灭了那些人类了吗?”
父亲摇摇头,没有?为什么?我问,共工那么伤心,而且都下了几天几夜的雨了,为何?
父亲看我不解,对我说,我们不妨再去看看河水。
不去看看共工怎么样了吗,他估计要等急了呢。我说。
没关系,等急了自然会下界找我们。父亲不在乎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