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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015/12/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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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黄昏,禹景瑶缓缓睁开眼。
轻纱床幔,玉炉宝瓶,头顶是木制的房梁。身下不是冰冷的石床,而是柔软的丝质被褥。
塌边还跪坐着一个人。
白面无须,眼带笑纹,长相喜感,瞧着莫约四十上下,头一点一点的,正在打盹儿。
——真的是福海!
他不是在自己死后以身殉葬了吗!
回来方才那个“梦境”,禹景瑶闭了闭眼,仍然不可置信,继而捏了捏眉心,再放下手时,当即愣了。
五指修长,稚气显然,左手中指关节处略有薄茧。
这分明是双还未及冠的手!
“哎呦!殿下您醒了!”尚不待深究,福海听到动静被惊醒,欣喜道,“您可算是醒了!可把老奴担心坏了!”
“……福海?”禹景瑶许久未开口,声音略带沙哑生涩,福海倒了杯清茶让他润喉才好些,“我这是怎么了?””
说着,他暗地里打量四周。
只观形貌陌生,绝非溱王府,亦并非出宫前所居的长兆殿。
“哗哗——”
有水声。
这是在船上?
禹景瑶心中惊疑未定,面上却不露半分声色。
“殿下此次当真凶险!”
福海并未发现异常,一股脑将始末道来,末了气愤道:“都是老奴办事不周,让那些狗东西钻了东西!”
“让公公忧心了。”
看着面前有血有肉的福海,禹景瑶却想起在他出事后,福海一夜白头的模样,心下微暖。
“那可曾有眉目?”
“奴才命人查过昨日菜肴、以及茶水。”说道此处,福海顿了顿才道,“可殿下发作那会已过戌时,所用器具皆已清洗收放入库,所以……”
“所以查无对证。”
到此时,禹景瑶已经确定,自己不知何故回到过去,只是印象中并未有此事。
这其中怕是有什么变故。
然而,他现在本身不就是个变故吗
福海一脸惭愧道:“确实无从查起,嫌疑人实在太多,且江太医至今未能查清是哪种毒、奸人又是从何处下毒。”
可从膳食、可从熏香,下毒手段数不胜数,但能如此精密的算计,且十分了解他的日常作息,绝非普通宫人所能为。
思及此,禹景瑶轻勾薄唇,眉峰眼角晕染冷意,映衬着苍白的脸颊,有几缕道不清的阴森。
福海显然也想到这点,担忧道,“船队不日便将抵达江州,殿下这身体可如何受得了。”
“你说什么!”
江州,乃是护国寺所在地。
禹景瑶脑中一个激灵,总算知道自己重生回何时。
贞元十七年三月,他奉旨代君前往护国寺,为国祈福。
这一年,他才十七岁。
看似风光,实则是为让他暂离京师。
同年四月,三皇子生母庞妃,晋升为皇贵妃,至此庞氏一族终于跃进京中一流世家圈,同太后母家宁国公府分庭抗礼数年。
直到十年后,他和老三先后深陷囫囵、两家彻底倾覆,老四被皇帝推上太子之位,这局面才被打破。
抛开这些先不提。
前世,他并没有能去成护国寺。
当时一路南下走水路,他曾在这条船上住了半月有余,却也病了小半个月。
江州地属南方,同京城差异很大,启程不久就水土不服,抵达江州后直接一病不起,最后不得不提早回京。
然而,结合如今来看,他当时那场病恐怕另有乾坤。
“殿下,可是有不对?”
见他许久不语,福海心又提了起来。
禹景瑶摆了摆手,“这事先别节外生枝,明日让伯仲来见我,其余待抵达江州再议。”
“是。”
伯仲,督骑卫副统领,全权负责此行安全,同样替皇帝行监视之职。
前世,伯仲一路十分尽职,不管哪一方面,如今倒可加以利用。
说了一番话,禹璟瑶借故疲倦,屏退了福海,独自躺在躺上。
象牙炉内,幽香袅袅,浮烟飘渺。
禹景瑶轻掀眼睫,微光映照其中,唯有滔天恨意,满目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