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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傲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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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英从剑冢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
剑思和剑韵在未名居坐了一会儿见天色已晚便回庄子里面去了。他们是藏剑山庄的记名弟子,晚间的藏剑有宵禁,回去晚了是要挨罚的。
两人临走前留下了我和叶英晚间要用的饭菜。而作为叶英最新的贴身丫头的我必须随身侍奉他的饮食起居。
现在我终于明白,另一间小卧房是给谁住的了。
在等叶英的时间里面,我顺便把小卧房打扫了一下。春日的晚上还有些凉,幸好橱里面还有一床小被子,可以拿过来盖着,至于枕头嘛,倒是没有了。第一个晚上就凑合着过吧,寄人篱下还能高床软枕不成?
叶英进屋时,我正对着一桌子饭菜盯着芯儿一跳一跳的煤油灯发呆。
他也不过才十九岁,高高的个子一迈步进来挡住了门外侵入屋内的黑暗,瞬间让屋子的气氛都显得有些压迫了。
我们互相瞪了几眼,相顾无言。
他见到我坐在那儿似乎还茫然了那么一下。很显然,他还没有习惯自己的房子里面多了一个外人,一个陌生人。
不止是他没有习惯,我也没有。
更奇怪的是,我还要等一个人吃饭。
“你回来了,快吃饭吧!”我支支吾吾地说,捂着肚子一脸心虚地看着他。
叶英点了点头,却没有急着坐下来,而是直接去屋里将剑放好,稍作休整才回到了厅堂内。
他坐下来看着一桌子的饭菜,随手将另一侧的一只碗递给我。
我愣了愣,还是接住了。
按理说,他是少爷,我是丫头,他吃饭的时候,我只能站着。就算我要吃饭也只有他吃完了才可以!
所以,他现在就把碗递给了我,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我茫然看他,叶英也看我,目光冷冷的。
我缩了一下脖子,见他伸手碰了一下鸡汤的碗,眉头微微一皱。
这大概是我唯一看到他面上出现的表情了。
这个表情告诉我,这个汤已经冷了。
拜叶英练剑废寝忘食所赐,而现在灶台间又生不起火来,饭菜早就凉了。
“对不起啊,”我忙道,“刚才我去灶台间看过了,那里的柴火已经湿了,生不起火,所以热不了饭菜。”
沉默了一会儿,我瞧着叶英好像没生气。
他道:“如果我练剑晚了,你就自己先吃。”
他伸手给自己盛了一碗凉饭,然后又对我说:“快吃吧。”似乎没有嫌弃地意思,他自顾自地吃起来。
我本来就饿了,他让我吃,我还顾得上规矩吗?我都快饿惨了!
我赶紧顺水推舟地也给自己盛了一碗米饭,挑了几根翠绿的青菜到碗里,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虽然饭菜已经没了温度,可是能够填饱肚子比什么都重要。
不过说实在的,这藏剑山庄的厨子做饭水平还真不是盖的!
席间,我们都很默契地没有说一句话。大概是因为大家都太饿了,根本顾不上。
吃完饭,叶英在屋里看书,我将碗筷收拾干净了,将桌子抹了一遍才放心。
做完这些,我还不能直接去睡觉。
岚姑姑说,要服侍主子就寝之后,丫头才能去睡。
所以,我就在叶英门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叶英一手拿书,一只手的手指轻点下唇,眼神中倾泻出一种灯火映衬出来的流管异彩。他抬眸,晚间的舒适似乎爬上了他的眉梢。
他慵懒地看了我一眼。
“有事?”
“……”我猛的咽了一下口水,“没,没事,我就是想问问少庄主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他想了想:“并没有。”
“那你都不睡觉吗?”
“看一会儿书就睡。”
“哦……”我转了一下眼珠子,“柳瑶说,小孩子晚上不睡觉会尿床的。”
叶英:“……”
忽然觉得脊梁骨一阵恶寒……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我不是小孩子。你不用跟我说这些。”他许久才道。
不过想想,叶英十九岁,我都三百岁了。对我来说,他还真的是个小孩子,可是我又说不出口,只能敷衍地点了点头。
他放下书,上下打量了我几眼,“柳瑶是谁?”
“她是我朋友,上次你也见过了。我们在津头街的时候,她就站在我身边。”
叶英:“是那个白衣男子?”
我摆手,忙解释起来:“不是!柳瑶是那个穿红衣服的姑娘,比我高一点儿。至于那个白衣男子嘛,他叫从善,也是我的朋友。”
我怕叶英追问我上次喊从善“哥”骗他的事情,忙心虚地低下头偷瞄他。
叶英好像没有意识到这个,只是挥手指了指屋子里面剩下来唯一的椅子示意我坐下来。
他又问:“你这些年一直都跟他们在一起的?”
这些年?
十年前,我身死魂散之时就是被柳瑶和从善所救。他们把我扔进了九鼎之中让我修成现在的人身,护了我整整十年。虽说我记不得那个时候的事情了,看看这些年我也确实是跟他们在一起,这一点叶英倒是没有猜错。
我忙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他。
“你住在哪里?”
山洞的九鼎里面啊!反正我都不记得了,可是我不能这么说呀!
我道:“啊,我住在一间黑乎乎的小屋子里面。”
“何处?”
“其实离这里也不远的,我记得屋外有好多泉水,还有山间的溪流。”洞口确实有山间的溪流,还有一座墓,那地方好像被藏剑弟子叫做九溪十八涧。
叶英看了看我,又问道:“那你可知道藏剑在何处?”
“知道知道,藏剑山庄鼎鼎大名,我虽然是个小喽啰,可是藏剑之名如雷贯耳,我怎么可能没有听过呢!”藏剑山庄这么大,我要是不知道,还不被从善骂成井底之蛙了?
“那你怎么没有再来过藏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叶英的话语似乎没了刚开始的暖意。
这事情说起来就一言难尽了。我困于九鼎之中十年,哪能想出来就出来?这藏剑山庄又不是我家,我又怎么能够想来就来?
还有叶英的语气不对啊……什么叫“再来”?
我没有明白叶英的意思,只得道:“我平日里面不太喜欢外出,没事就在家里睡觉,家中的人见我好吃懒做便让我出来做丫头了。其实,我并没有来过藏剑山庄的。”
叶英忽然笑了:“好一个并没有来过,那你还知道我是谁么?”
“你是藏剑山庄的少庄主叶英。”我看着他认真道。
他的笑容淡了下来:“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是藏剑的少庄主。”
今天叶英看起来很健谈,我原本以为他还想问我些别的什么,谁知道他在下一刻却又拿书来继续看了起来,有些无聊。
“休息去吧。”
忽然,他的话在安静的夜晚显得尤为突兀,我有些无措:“那少庄主你……”
“我困了。”
叶英起身走向床榻,我也跟着走出房门去寻找我的新房间、新被窝。
我还没有迈出房门,身后凌冽的剑气一闪,只听得“咻”地一声,世界瞬间安静了。
灯灭了……
四周只剩下漆黑一片。
清风朗月的夜晚,我是一路摸着墙回到了自己的小卧室的。
***
叶英的日常生活其实很单一,除了吃喝拉撒,就是抚琴、擦剑。
与之相处,其实没有违和感,相反很自在。但是我也意识到,我似乎在不经意间惹毛了叶英。
问题是,我都不知道是在哪里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我以为自己是想多了,可是这个想法在今后的一个月内得到了充分的证实。
具体表现为,叶英不与我说话,吃饭的时候,擦剑的时候,发呆的时候,大多数时间我们都是各做各的,他不管我,我也不敢跟他说话。
当然他发呆的时候其实比练剑的时候还要多,最喜欢的地方就是那几株梅花树下。
五月暖阳,落英缤纷,风景宜人。
有美一人,迎风而立,双眼微阖,抱剑观花。
此情此景,足够大唐那些附庸风雅的诗人费上一沓纸来书写了。
不过提到那几棵梅树,我心中仍有不爽。具体所为何事,我便不细说了。
因为僵持了大概一个月,剑韵和剑思都看出来猫腻。
剑韵接着不止一次地安慰我:“看到你这几天过得并不好,我就放心了。”
“嗯?”
被我和剑思盯着,剑韵眼神闪烁,忙道,“我没别的意思。孟绦,其实少庄主的脾气并不好,我们跟了他这么多年,也不过才能给侍奉他左右,你第一次来就当他的贴身丫头,一定很难过的。”
“明人不说暗话,本来我是有些不高兴,因为毕竟没有人可以轻易地靠近少庄主,除了我跟剑思。前路艰险,是之你所不能为!孟绦,知难而退才是正理。我看你也并非是个什么城府很深的人,比起我们这些习武之人,正常人能够接近庄主五尺之内毫发无损的你也算是第一个了!”
剑思看着她若有所思。
他问我:“孟绦,待在少庄主身边,是你自己乐意的吗?”
乐意?我似乎没有别的选择,我要卖身为奴,而他是第一个愿意买我。
现在问我这个,我似乎说不出口。
剑思见我为难,又道:“既然他不喜欢你,你也应该为自己考虑一下。若是你跟少庄主说说,将你调去别的地方……”
“孟绦。”
有人唤我名字?我回头,看见叶英站在剑冢门口看着我。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这么早就练完了剑。
叶英朝着这边走过来,剑韵立马踹了一脚剑思,两个人精神抖擞站得笔挺的,仿佛接受领导视察,严肃庄重。
剑韵忙道:“少庄主,我跟剑思来给你送晚膳的。”
叶英点了点头,又看着我,眼神有种说不出的柔和。
“孟绦,你来帮我擦剑。”
我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