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入宫 ...
-
“萨仁！萨仁！你出来！出来见我一面！”
更准备更衣就寝时分，蒙古包外传来男子的呼喊，这声音太过耳熟，她倾耳一听，就知道是布和来兴师问罪了。
琪琪格对他们的关系也很是好奇，常常疑惑不解的看着自己公主薄情拒绝，忍不住问道，“公主，你为什么不肯见布和将军？”
“没有为什么，只是觉得，不见最好。”
外面的声音渐渐消失，大概心灰意冷的离开了吧。
萨仁窝在被子里，乌黑的长发铺散在床边，她呆呆望着一片黑暗，眼角却不论如何忍不住眼泪的掉落。
原来，拒绝曾经的爱人，这样难。
这边的蒙古包中，满目愁容的可汗和可敦正在商议公主和亲的事宜，萨仁白日的话，字字扣心，自古以来和亲之人不在少数，其中间作用也不必多言，前有昭君公主，后人说起来，无不赞叹其心可鉴。
然而，这是自己的女儿啊。
“可汗，萨仁是草原的公主，保证部落的安宁，是她天生的职责，既然她主动答应了，我们也应该成全她。”可敦思索了很久，才下决定说道，“若齐商朝真的向我们开战，难道，萨仁就要日日夜夜活在愧疚之中吗？”
“你可想好了？女儿这一嫁，相隔天涯，你们恐怕再也没有相聚之日了。”
可敦年轻的时候，还是这草原上耀眼的宝石，即便人到中年，她的风韵不减，无论说什么，她总是铿锵有力，“如果巴亚被摧毁了，我们母女，还不是永别？”
王朝的兴盛于覆灭，有时取决于千军万马的战争，有时取决于微不可见的细节，若想千秋万代，便一步都不能错。
可汗还记得萨仁刚出生的时候，自己痛哭流涕。
那时他就预见了，自己可爱的女儿，日后要背负别人没有的重担。
来自中原的传信使已经等了很久，终于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万分欣喜，命人快马加鞭回朝，准备迎娶事宜。
巴亚部落尊重汉族皇室的习惯，只为自己的女儿准备了三十精兵，其他都由齐商朝的卫兵负责保驾。
离开的那天，草原难得没有晴天，雾蒙蒙的辽阔中，萨仁依旧穿着大红色的长袍，琪琪格是她随嫁的仆人，游牧民族向来讲究行李的精简，因此大大小小加起来，不过一车。
“萨仁啊，齐商朝乃汉族皇室，历代受儒家熏陶，礼仪与我们大不相同，你去了之后，记得谨言慎行，切不可急躁出头，惹祸伤人，我与你阿爸不能相陪，但有哥哥护你周全。”
出嫁的公主光鲜亮丽，巴亚部落全族人都出来送行。
萨仁忍住不哭，弯起的嘴角带着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苦涩。
“阿爸，额吉，萨仁一定保护好自己，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巴亚。”
分别的时间总是短暂，一百杯美酒也无法阻挡脚步，萨仁摔了酒杯，回身上了装饰华丽的马车，可敦已经泪流满面。
马儿走起来，车身跟着晃晃悠悠，萨仁掀开帘子往外看去，身后送行的人影中，那结实的臂膀，随着阳光，变成模糊的剪影。
布和。
“我现在真的恨你。”
但曾经也深深的爱过。
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齐商王宫
“娘娘，听闻巴亚的和亲书已经定下来了，过些日子，萨仁公主估计要到了。”
锦福宫大概是皇上最爱来的地方，就连报信的小丫鬟都清丽绝伦，唯独脸上的不甘与阴险，格格不入。
琪妃纤纤玉手亲自摘下发髻上的紫金流苏簪，这是她的心头好，自皇上下赐至今，每日都会戴上，铜镜里的人明眉皓齿，在这佳丽三千的后宫，也是人上人的姿色。
只是相比曾经有多衰老，恐怕只有她一人懂。
“来吧，但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这后宫之中，不定有多少人睡不着觉了。”
她缓缓扣上雕着古朴花纹的木匣，珠光宝气隔绝眼前，就像渐渐被关上的心。
齐商朝的成都在云城，百年基业历史悠久，当朝皇帝任人唯贤，朝中治理井井有条，萨仁自出生到现在，还是头一次亲眼所见中原风光，面对造型各异的建筑，惊叹不已。这是蒙古族所不具备的技艺。
“公主，这云城真的太美了，人也好多，大草原上从来没有这等景象啊。”
相比她强忍镇定，琪琪格简直都要惊叹的飞起来了。
车辇骤然停下，不明所以见，外面传来哥哥与人交谈的声音。
“我是巴亚部落的大王子，身后是我前来和亲的妹妹，你呢？”
蒙古族的人说话直来直去，引得李昱忍俊不禁。
萨仁好奇的掀开门帘，正对上一双深邃的眸子，男子身穿朝服，长身玉立，淡淡的书生气质，是布和永远都不会有的。
中原有句诗这样说，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公主长途跋涉，在下大学士李昱，前来恭迎。”
他说话的声音也好听，并不洪亮，但不急不缓，令人听了莫名安心。
萨仁愣了很久，终于缓缓地吐出两字。
“多谢。”
自古皇后与嫔妃不同，皇后才是帝王真正的妻子，母仪天下，有三书六礼之说，嫔妃不过是繁衍子孙的工具，送进宫了皇上想起了，得幸望一眼；皇上心思不在这了，就得孤独终老。
然而这一切的过程中，嫔妃都得不到真正的礼遇。
“哥哥……”
萨仁难过到哽咽，分别之时无言以对，千言万语又如何，道不出其中心酸难过。
巴图宽厚的手掌摩挲着她的头发，满满的怜爱，自己从小捧在手心的小妹妹，眨眼间就步入了深宫，从此再见面难如登天。
然而憋了半天，他也只能说出一句，“乖。”
过去的十几年，萨仁从他嘴中听到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分别不过转身。
离别却是萧条。
她被安置在海晏宫，琪琪格跟在身后，长的嘴巴就没有闭上过，圆溜溜的眼睛看看这里看看那里，像只流连花丛的蝴蝶，片刻不停。
迎面走来满脸皱纹的老妇人，透着慑人的威严，不苟言笑，说话的声音都是干巴巴的，“女婢韩月请安，受旨侍候巴萨仁公主，教习宫中规矩。”
原本还担心自己进宫，礼仪半点不懂该如何行事，现在见人家想的还挺周到，渐渐沉下心来，笑着说，“免礼吧，我是蒙古人，犯错在所难免，日后还多担待了。”
说着，使着眼色让琪琪格上前，将早就准备好的玛瑙塞到对方手中。
韩嬷嬷恭敬的俯身，“公主言笑，奴婢自当侍奉尽心尽力。”
这一番客套下来，萨仁累的脑袋疼，想想以后说话都得这样，心就更累了，有气无力的说想休息，当值的宫女自然兢兢业业的将她引至内屋。
大红色刺眼，偏偏床单被罩都是鲜红，就是床帘都不免于难。
“为何这满屋的红色？”
韩嬷嬷依旧面无表情，上前回答道，“回公主，您新进宫，为表对皇上的尊敬，按新婚之夜布置。”
新婚之夜。
这戳心的词让萨仁滞了一步。
“圣旨到——”
尖利的嗓音将她拉回现实，萨仁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韩嬷嬷将她引至堂屋，“公主，接旨的时候，要行跪地礼，与见皇上同礼。”
萨仁半知半解的跟着做了，地上铺着毯子，却仍然令膝盖生疼，周围似乎没人注意，好似早就见怪不怪。
“巴亚部落公主巴萨仁，温柔敦厚，胸怀大义，乃为巴亚与齐商连心的最好见证，为使入乡随俗，赐名师雅青，号明妃，望日后发扬风格，不辱使命，钦赐。”
这圣旨说的奇奇怪怪。
两朝的见证，不过是个女子？
发扬风格不辱使命，就是做个妃子？
太假了。
她虽心中腹诽，但还是恭敬的双手接过圣旨，众人叩拜，传旨的太监收起满眼的惊艳，转身离开。
还不等她站稳，韩嬷嬷等人突然扭头一跪，齐声大呼，“给明妃娘娘请安。”
猛不丁的来一出，巴萨仁吓得差点跟着也跪下，琪琪格显然也意想不到，跟自家珠子大眼瞪小眼。
她不说话，跪着的人也不催，过了好久，巴萨仁才磕磕巴巴的说，“呃，平，平身吧。”
转身回屋的时候，她回头嘱咐，“日后跪的时候，麻烦也跟我知会一声，不然这心可受不了啊。”
徒留下满室的丫鬟面面相觑。
这明妃是不是高兴傻了。
跪的时候知会一声？难不成要说“娘娘我要跪了你做好准备”然后再噗通跪地。
这不是神经了么。
平乾宫
“回禀皇上，明妃已经安排妥当，伺候的人是宫中经验最老的韩嬷嬷，宫女太监们也是内务府专门挑的，都很机灵。”
轻放下手中毛笔，端正的“光风霁月”四个字，任谁来看都得交手拍好，横撇竖捺，收笔沉稳，不失神韵。
洛不惟沉声道，“圣旨传了？”
“回皇上，传了。”
看看外面略微阴沉的天气，他侧头吩咐道，“摆驾锦福宫。”
“这……”
“摆驾锦福宫。”
大总管连忙称是，忙里忙外间却心生不解，皇上对新来的巴亚公主极好，赐名赐号一个都不耽误，安排的海宴宫取名于他最爱的四字成语，如今却把人家晾着，回头去找琪妃了。
人家帝王，心思深的，一般人不懂啊。
眼见着天色暗了，没听见皇上要来的动静，巴萨仁终于吐了一口气，不再那样担心。
只是暮色四合，她却开始想家了。
琪琪格被韩嬷嬷喊去学习礼仪，偌大的屋子空余她独自徘徊。
盖上被子想要睡去，耳边却幻听到熟悉的歌声。
“骑上轻快的马，缰绳你不要松，送姑娘到远方，草原才是你的家啊……”
草原啊草原，终究变成了沉睡中的美梦。
作者有话说第3章 入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