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旧时代 ...
-
“你都不问这里是哪儿吗？”
“您如果愿意告诉我的话，自然会说的。”我摇摇头，跟在帕里斯通身后，我们的面前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门扉。
上面蛛网织结，布满灰尘，曾经绚丽的色彩褪去华美的光泽，油漆涂层发干发脆，剥离落地。帕里斯通轻松推开，细腻的光线中，尘埃飞舞。我被呛得咳了起来，帕里斯通却仰着头，任由灰尘扑面，仿佛怀念一般。
“好久没来过这里了。”
我一边用手掩住口鼻，一边问道：“这地方有多久没人来过了，您真的是把暗黑大陆的力量藏在这里吗？”
“的确是藏在这里，几个月前，我的手下们从侧门进来的。这里，”帕里斯通走至门前，伸手拂去厚厚的灰尘，“这里是正门。”
“为什么不走正门进来？”这个怪地方到底有多久的历史了，天哪，活脱脱就像是从土里挖出来的遗迹似的，从开门到现在，这么久的时间里，空中依然灰尘飘扬。如果有人来过的话，至少就不会有这么多积灰了。
帕里斯通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可他的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他轻描淡写道：“他们不配走这个正门。”
“那什么样的人才走正门呢？”按帕里斯通的这个逻辑，我应该也是不配走这里的。
帕里斯通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他缄默地走了进去。我赶紧跟上。
高挑的走廊幽暗漫长，我仰望着头顶上精美的壁画，优美的曲线舒展平滑，艳丽的彩虽已斑驳不堪，但飞禽走兽，花草林木，一静一动，皆是栩栩如生。丰饶的大地上，人们为谷物结穗而欢庆歌舞，威武的士兵们身披铠甲，马鬃飘扬，仿若嘶鸣响彻云霄。
帕里斯通大概真的带我进了一座遗迹。这壁画，这柱子上盘绕着的兽头，这古老的建筑形式，处处充满了悠久的气息。走廊旁花园里荒芜生长的杂草树木撑破砖墙，生机盎然的植物以一种奇异的方式与整座建筑交融相和，扭曲着生长着。
“你对这里很感兴趣。”帕里斯通笑着回头，我们终于走到了走廊尽头，又一扇门，比刚才一开始见到的那扇门要小一些，同样落满了灰尘。
“很像是一座遗迹。”
吱吱呀呀的一声，门被帕里斯通推开，彼时春日，暖风熏人，满园春光潋滟，帕里斯通逆光而立，熔融光辉笼罩周身，勾勒出修长俊朗的线条。
“欢迎来到猎人协会总部。”他笑着向我伸出手。好似我们置身于一场华丽盛大的舞会上，他风度翩翩地邀请我共舞一曲。风牵起衣角，金色的发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模糊的光晕。
迟疑片刻，我伸手搭在他的掌心里。
最好跟紧帕里斯通，危险的力量一定就在某个角落里。
这里是猎人协会总部的旧址，协会成立之初的总部。我心情复杂地看着帕里斯通挺直的脊梁。一切都说通了。为什么选择这里作为暗黑大陆力量的藏点，为什么不让别人走正门进来……
因为这里是协会总部，凝聚了无数荣光与激情的最初之始，猎人们远行的起点。
穿过一面面墙，跨过一片片盘根错节的根茎和青苔，有几次，脚底打滑，幸好一直拉着帕里斯通的手，才没摔倒。
他把我带进一间房里，里面简易家具、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帕里斯通喊了一声，一个佝偻着瘦弱身子的苍老男人，战战兢兢地从小板凳上站起来，向他行礼问好。
帕里斯通丢给他一袋钱。“你的工作结束了，我命令你马上离开这里。”他哆哆嗦嗦地打开袋子，宝贝似的反复摩挲着钱币，不住地道谢，慌慌忙忙地到处乱找着什么，器具打翻在地，好不容易摸到了一根长棍子，他拄着棍子，缓缓走了出去。
“他的眼睛怎么了？”我问帕里斯通。
“有严重的眼疾，瞎了。”帕里斯通自顾自地坐了下来，破陋的板凳发出刺耳的声音，可他却神情自若。“我雇佣了这个瞎子，替我看守这里，打扫干净这一带的几个房间。”
“一个瞎子能守得住吗？”
“暗黑大陆的力量比你想象的更可怕。在这里动手的话，双方都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那个瞎子不知道自己竟然在看守一样这么危险的力量吧。”
帕里斯通拧开水龙头，倒满了一杯清水。“他知道，我告诉他过这里很危险，所以我会付三倍的酬劳。他别无选择，儿子是个智障，两年前掉进水里淹死了，妻子伤心过度，患上了精神分裂症。他非常需要钱。”
他递给我一杯水。“瞎子的记性不错，这里的路，他都能记得。听说他以前当过村子里学校的校长。”
我回想起瞎子的长相，有点像那个校长，他也有个智障儿子，可仔细想想，又不太像，我认识的那个校长脸更圆些，额头更宽。
帕里斯通悠然自得地握着茶杯，杯子的一角缺了一块，而他姿态如常，如同坐在自己办公室的那把高级椅子上，面前的茶盘里摆放着红茶和小点心。见我不说话，帕里斯通先开了口：“除了我以外，你是第二个走过这里道路的人。”
“您的手下和那个瞎子难道不算吗？”
“他们连这里是哪儿都不知道，那个瞎子，更算不上是个活人。”
手里的杯子哐当掉到了地上，清水撒了一地，我惊讶地睁大眼睛，嘴唇嗫嚅着：“你……你，您要sha了他。”
“等他走出去的时候，就是他的死期了。他已经知道太多了。”帕里斯通吞下一口水，嘴角的弧度渐渐扩大，他平视前方，眼眸却中闪着精悍的光。
我想帕里斯通大概是在钱币上下了毒。
“我比他知道的更多，您要sha了我吗？”我平静地问他。
帕里斯通莞尔轻笑：“当然不会，你总是小看你自己，事实上你的命很有价值。不仅对奇犽来说，你很重要，对其他的人来说，也是。”
他起身走过来，我往后退了一步，可后面挡着一堵墙，我的背部撞击到了粗粝的墙面，“在他们赶来之前，得先委屈你一阵子了。”帕里斯通的手指抚过我的脸颊，意外地轻柔。
可深重的绝望揪住了我的心。
我一把用力推开他，恨恨盯着他：“您欺骗了我们，您根本就不打算毁掉暗黑大陆的力量。您只是想利用我，把奇犽吸引过来，您要对他做什么，我真是太愚蠢了，竟然就相信了您，您是个大骗子。您不是说在这里打起来的话，对双方都不利吗，您要做什么，不，您不可以这么做，我的命，您拿去好了。”眼里已然水汽升腾，我努力调整呼吸，我不要让这种渣滓看到我的脆弱。
帕里斯通的得意神情转瞬即逝，“你愿意为了奇犽死？”他语气冰冷，身上弥漫着一种沉寂如夜的死气。
“他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做，他会是优秀的家主，忠诚的朋友，值得信任的伙伴，他会是好丈夫好父亲，以后，”泪水划过我的脸颊，“他还会是孩子们最喜欢的爷爷，他会陪孩子们玩游戏，手把手地教导他们。我想让他的一生都顺顺利利的。”
“大家都说小杰是光，可是，奇犽也是光，我一直都知道的。”
“奇犽的生命重要得多。”
我低着头，抽抽噎噎地轻声哭泣。
一方手帕出现在我的眼前。“真是败给你了。”我蓦然抬起头，恰好和帕里斯通四目相对，他神色惆怅地感叹道。
我边哭边说：“您要是想看我伤心的样子，现在您就已经看到了，您满意了吗？您能不能放过他？”眼泪不断冲刷着我的两颊，我的声音变得嘶哑。
帕里斯通展开手帕，默默为我拭去泪水。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旧时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