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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少年,算命伐 ...

  •   诸葛亮是被冷风吹醒的。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望见的是斑驳的树影和稀疏枝干间漏下的寸寸曦光,他悚然一惊,环顾四周,只见桌木朽坏,墙垣破败,自己正枕着块石头,那石上还渗着丝丝冷意,如同抱着一大块寒冰。

      他想到苏妩此时不知身在何处,不由脸色大变,一边慌张起身,一边扣紧了外衫,他走远两步,见自己分明处于荒林之间,额上不觉冒出了涔涔细汗,此时他也顾不上失礼不失礼了,哑着嗓子喊了两声“师姐”,寒风倒灌,一时咳嗽起来。

      他从地上捡起一支枯枝,在树上做了个记号,回忆了一下昨夜阿青带自己过来时的路线,朝着西边走了过去,留下了一路的刻痕,他找了一圈,不见苏妩踪迹,心里越发着急,只能一路走一路叫,惊得周围的乌鹊乱哄哄蹿上蹿下,他的呼喊被压在嘲哳鸟叫声中,就显得更不清晰。

      就在此时,远处突然响起金鸣之声,这乐声高亢明亮,几有穿云裂石之能,这群鸟听了乐声越发吱哇乱叫,高低相应,只是这声音仿佛斧钺枪鸣,傲然独立,在乱声中依旧无比清晰。

      诸葛亮疑心是苏妩吹奏,心想像这般蒙着头摸索亦是无用,不如干脆过去探一探究竟,便循着乐声走了过去,

      清晨林间还有淡淡薄雾,隔着薄雾诸葛亮远远瞧见远处一块大石上坐着个白衫红裙的人,正拿着什么东西吹奏,想到苏妩昨日穿着便是同色的衣服,诸葛亮心里确定了七八分,又叫了一声,果然见那人将手上的东西塞进怀里,从石头上跳下,朝他走了过来。

      “师姐!”见苏妩齐齐整整站在面前,诸葛亮心里总算松了口气,听到后面哞哞叫声,见车也好好的全无损伤,他心里更是不由道了声“侥幸”。

      苏妩态度仍很平静,见诸葛亮急忙忙想要张口,笑盈盈指了指着方才坐着的石头道:“师弟怕是刚起?我刚刚打了桶水,又摘了些果子,师弟不妨先歇息一下,有什么话一会说也不迟。”

      诸葛亮见苏妩眼神明亮,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想到自己还未曾洗漱,面上一红,道了声失礼,便到一边去刷牙洁面了,他对着水理好了头发,用过了野果,这才又漱了漱手,终于吐出了憋了一路的话:“师姐何时醒的?可曾见过那对主仆?”

      苏妩知道他憋得狠了,也不卖关子:“我一大早就醒了,倒没碰到那位刘小姐。”

      她有些促狭地笑了笑:“怎么?你碰着她了么?”

      诸葛亮猜不着她知不知道昨夜里的事,但脸上禁不住还是有些烫红:“那位刘小姐昨夜来找了我,说自己是汲郡那位墓主人的小女,西汉梁王的翁主,尸骨为盗墓之人损毁,请我替她代为收殓。”

      苏妩摇了摇头笑道:“她倒是会编故事!只是这墓主人比梁王还大好几百岁,可没有她这么小的女儿。”

      诸葛亮眉峰蹙起:“她话里确实不尽不实,但之后她又将自己尸骨所在的地方讲给我听,听着倒不像骗人的……何况她又何必拿这个来骗我?”

      “真假掺半吧。”苏妩一边说一边上了车,“你瞧她昨日里幻化的宅子,哪有半分翁主的气派?她尸骨被人损毁不假,但看她那穿着打扮,和我们身上穿得也差不太多,哪里又是西汉的装束了?曹操派部下来此盗掘魏王墓,那些兵士无人拘束,大约把这周围大小山坡都刨了一遍,这位刘小姐估计就是受了池鱼之殃的。瞧她的模样做派估计是哪个庄户家的小姐,又凑巧姓刘,看你傻乎乎像个儒生,就编了什么翁主的鬼话来骗你。你要是不知道那墓主人是魏王,可不就信了吗?”

      她说得有理有据,诸葛亮无法反驳,末了只能把自己身上的香囊摸出来,干巴巴问道:“你昨夜把这个给我,我夜里将这香囊砸在那女子头上,她就不敢再来纠缠了——你早就猜到她非人了?”

      “你拿这香囊砸她?”这下倒是轮到苏妩咋舌了,“你砸她做什么?”

      她瞥了诸葛亮一眼,叹了口气:“这宅子阴气都冲上天了,我能瞧不见么?不过这两只鬼都柔柔弱弱,生前肩不能抗手不能挑的,难道死了就能变得多厉害么?她要真是什么厉鬼早就缠着那些刨了她坟的人了,还用得着求我们?你不耐烦她,将她赶走就是了,何必动手呢?”

      诸葛亮想到昨夜的情形,又是一番面红耳赤,他也不好多做解释,只道:“既然无事了,那这香囊师姐就收回去吧。”

      苏妩又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咱们才刚刚挨着汲郡的边,就有这么多冤魂野鬼来作怪,你佩着这香囊还能护着你几分,还是说你准备十二个时辰一刻不少地跟着我?”

      诸葛亮想想她说得不差,犹豫一下便将香囊又塞了回去,坐到了马车前:“……昨夜那女子说得地方就在不远处,我想过去看一看。”

      苏妩的声音从车内悠悠飘了出来,微带着几丝笑意:“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走吧。”

      诸葛亮听她出言,再不犹豫,照着昨夜那女子说过的路线循南而去,果不其然,看见了一棵大槐树,树边竖着一口井。

      苏妩下车一看,心里明白了几分,指着那井道:“那女子可是说她被扔到了井里?”

      诸葛亮点了点头,在井口望了望,见井水似乎已经干涸,井沿上缠着些枯藤,底下却是看不清楚,他思索片刻,却道:“恐怕要下去看看。”

      叫苏妩下去实在不能让人放心,但是若是他下去了,苏妩一个女孩儿能拉得起两个人么?

      苏妩瞧出他为难,便道:“我下去看看。”

      诸葛亮想这井不知深浅,更不知藏着些什么东西,当即摇头否决:“左右不急在一时,倒不如去了汲郡再找人过来帮忙。”

      他自觉这是个两全之法,苏妩已经啪嗒一下把旁边井绳放在了他手里:“绳子抓紧,我下去了。”

      诸葛亮来不及阻止,就见苏妩翻身要往下跳,他心几乎跳出嗓子眼,赶紧死死攥住绳子,一点点往下放,不多时听苏妩道了声“好了”,他才不再往下抛绳,忐忑地听着下面的动静。

      半天没听到苏妩说话,诸葛亮脸色一点点白下去,忍不住又惊又疑叫道:“师姐?!”

      听到下面有人应了,诸葛亮松了口气,但脑子里的猜测却越来越多,急得恨不得自己下去以身相代,也不知过了多久,方听到苏妩喊了句“拉绳子”,他才意识到自己一手心的汗,几乎攥不住井绳。

      不过即使这般他仍咬牙将绳子拉了起来,万幸苏妩并不很重,他虽然年少,这点力气倒还有,察觉到手上的绳子越来越重,诸葛亮心脏跳得更加厉害,见井口终于冒出个头来,他最后使了把力,看着苏妩抱着个人跳了下来,终于安心撒了手。

      苏妩将手上环着的人抱了下来,平放在了地上,二人一看,果然是昨夜见过的刘小姐,只是身上略有些狼狈,额上多了一块红印。苏妩见她衣衫像是被人撕扯过的,猜想估计是有人扒出尸身后见这女尸美貌起了色(河蟹)心,这小姐临将受辱时有了动静,那贼人害怕了,这才将她投入了井中。

      她想这女孩倒也有些可怜,替她简单整理了一番,便叫诸葛亮按照刘氏女原先说得地方葬了,诸葛亮先前没拦住她,吓个半死,这次也不用她说,赶紧从旁边的屋子里取了把铲子来挖坑。

      他在水镜庄干多了农活,铲起土来倒也得心应手,苏妩见他干得热火朝天,自己到马车上换了套深色的衣服,回来一看,见他已挖出个棺材来。他也不忌讳,将那棺材掀开,见里面空空如也,知道是这刘氏女的,小心翼翼将尸体放了回去,将盖子合紧,苏妩默默走到棺材后贴了道符,帮着诸葛亮重又将其埋在了树下,再三确认无误,终于了结了这段风波,只是诸葛亮埋完之后,方才想到:“这女子不是还有个婢女,那婢女的尸骨呢?”

      苏妩没想到他还能想起这茬,不由多看了他一眼,见他似乎认真在想这个问题,叹了口气道:“那小姑娘怕是没有小姐的这份待遇,大概一张席子卷了草草就埋了吧,即使是那些盗墓的人应该也不会故意损毁她的尸体。”

      那些盗墓之人原本便是求财,一个小丫头哪有什么陪葬,即使是挖到了,也不过扔到一边罢了。

      诸葛亮想想不由也是惨笑——为人不安,做鬼也不得安宁,这究竟是个什么世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少年,算命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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