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花妖迫走无奈何（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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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伸手不见五指。商晓站在自家居民楼前，被黑暗压得喘不过气来。
楼前盘踞着一个似龙非龙背生双翼的怪物，商晓家的窗台上也密密麻麻挤着一群乌鸦模样长着红色爪子的怪鸟。
商晓的母亲捂着胸口，整张脸因为过度恐惧显得有些变形。站起来足有四层楼高的怪兽正伸着它的九个脑袋也不怀好意地盯着她。
商母被怪鸟包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救救我！”她能做的也只是透过破碎的玻璃窗朝商晓呐喊。
“烧死她，烧死她！”怪鸟们一齐拍动翅膀，声音尖利刺耳。
“不要！”商晓尖叫，她想要扑上去却中了定身术一般，不能移动分毫。
婴儿的啼叫声响起，九颗脑袋中的一颗探到她身前，“现在你又能做什么？”
能做什么？商晓望向母亲。
“救我！”母亲嘶哑的嗓音中浸透了绝望。
“人类，你能做什么？”怪物的脑袋几乎贴在她的脸上。
“她什么都做不了！”怪鸟们在窗台上跳跃着，发出桀桀的嘲笑声，“烧死这个人，烧死烧死！”
“不，我还有夕烨。夕烨！”商晓飞快地回头，然而刚刚还在他身后的夕烨此刻却不见了踪影。
“夕烨你在哪？”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没有人回答，四周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暗。
毛骨悚然的笑声响起，一道火柱从怪物口中喷出，“夕烨在哪呢？”
“在哪呢？在哪呢？”几只怪鸟在她身边盘旋，拍着翅膀起哄，“他不见了，他不管你了。”
“不可能！”商晓大喊，两只胳膊在空中胡乱地挥舞，怪鸟却却纠缠越紧。
“那他在哪呢？”一只鸟落在她肩上，锋利的爪子扣进肉里。
奇怪的是她并不感到疼痛，反而是心里头的茫然更让她痛苦，她多么希望夕烨能出现在她身旁，就如同教学楼遇险的那晚一样。
“他抛下了你，而你又能做什么呢？”鸟头伏在她耳边，仿佛说着情人间的私语。
她能做什么，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怪物喷出的火柱包围了整座居民楼。
火光映红了商母的脸庞，她的目光突然变得怨毒，“晓晓，你为什么要收留妖怪？”
怪鸟们冲着火焰扇动翅膀，无数的声音交织，“这就是收留的代价！”
火焰逐渐将商母吞没，火光中她的脸突然变成了茅山道士，道士直勾勾地盯着她，嘴巴一张一合：“小姑娘，你和妖怪一道就不怕落得个家宅不宁？”
“我不要家宅不宁，我不要！”
商晓猛然从床上弹起。
吱嘎一声响过，夕烨探出头，“商晓，你怎么了？”
“你刚才为什么不出现？！”商晓的嗓音还带着哭腔。
“我在客厅啊，”夕烨一愣，有几分摸不着头脑，“是你警告我在你睡觉时不要进你卧室的，我这不是听你喊得吓人这才过来看看么。”
“你……”商晓这才发现周围是自己熟悉的卧室，阳光从窗帘的隙缝洒入，明媚而耀眼。没有喷火的怪物，也没有什么怪鸟。
“我妈呢？”她擦拭额头，上面已经起了密密的一层汗珠。
“阿姨早上班去了。”阿姨两个字还是夕烨第一次称呼“你妈妈”时被商晓用暴力改正过来的。
“她，还好么？”商晓试探地问，一双眼死死盯住夕烨，不肯错过他的任何表情。
“好着呢，怎么了？”
他的目光投来，商晓下意识缩进被子，“没什么。你先出去我换下衣服。”
“哦。”夕烨抓了抓头发，见商晓没有注意才皱起眉头，“你快点起来，饭都要凉了。”说完他动作顿了一下才关上房门。
商晓根本没仔细听他到底在说什么，前脚门关上，她后脚便瘫软在床。
幸好只是一个梦，她想，一颗心却依然如坠冰窖。
梦中的场景太过真实，她忍不住思考起那一幕在现实世界发生的概率。
夕烨是妖，她是人；夕烨会法术，她不会；夕烨来之前她家宅平安，夕烨来之后……
但不可否认他确确实实救了她啊？
不过，她心里立刻出现一个声音小声反驳：就算夕烨不会害她，但他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护着你，更不可能护着你的家人。
是啊，梦里夕烨不正是恰巧不在么？
茅山道士的话语偏偏又在她耳边回响。商晓被一群道士包围，他们在她耳边劝阻道：“自古以来和妖怪搅在一起的哪有好下场？你自己也罢了，难道你还想连累至亲？难道你想要家宅不宁？家宅不宁！家宅不宁！！！”
“我知道了！”商晓不由捂住耳朵，大喊了一声。
“我知道了……”她喃喃道，声音有几分沙哑，“普通人就该过普通人的生活。”
“我……我让他离开总成了吧。”
“你说什么？”少年的嗓音阴沉而淡漠。
“我……夕烨？”商晓条件反射地抬头，目光触及到站在门边的少年时一下子定住了。她胡乱地把被子朝身上扒拉，无措地说：“你，你怎么在这？”
夕烨的表情一直是笑嘻嘻的，商晓心里曾多次吐槽过他没个正形，可是此刻他脸上干干净净地什么表情都没有，反倒让她觉得心里头像是压了块铅疙瘩。
然而，下一秒他竟然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跟她抱怨：“你再不起来就没时间逛街了。”
逛街，商晓一愣，是了，夕烨对于现代化城市里繁华的商业街一直很感兴趣，已经好几次闹着让她陪着逛街，而昨晚上她终于被他弄得烦不胜烦答应今早就和他一块去溜达溜达。
可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她哪里还有心情去逛街。
“今天……”
“你是不是打算说不去了？”夕烨一张脸板成了石膏像，声音听起来依然云淡风轻。
“不是，我……”
“也是，你都打算赶我走了又怎么会陪我出去玩。”他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商晓心里头一沉，她怎么忘了夕烨耳目伶俐。她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夕烨说的没错，她确实起了这个念头。
“你当真信我会害你家宅不宁。”这话夕烨用的是肯定句，商晓也无从反驳，当涉及有生养之恩的父母时，道士话里一份的可能性也会扩大为百分之百。
“对不起。”商晓咬着下唇，一句话说得吞吞吐吐。
“我才应该说对不起，对不起扰乱你的生活，对不起不能让你当普通人！”夕烨退到门口，黑曜石一般的眸子看上去仿佛两个黑黢黢的窟窿。
“——我离开。”
什么？商晓怔怔地看着他。
“这不正是你希望的么？”
商晓将头埋进被子里，没有说话。
“恭喜你，你有可以做一个普通人了。”
商晓忍不住拿被子捂住耳朵。
房间里一片寂静。
“夕烨？”她连忙抬起头，屋子里哪有还夕烨的影子。
她慌了，一把扯开被子，这时门外忽然响起轻微的关门声。
不好，她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好，立刻朝大门追去。
然而，她的手刚碰到门把手就触电般缩了回来。现在的局面不正是她希望的么，夕烨走了，恐怕不会再回来，一切隐患都不复存在了，她还是那个平凡安全的大三女生。
这样最好，不是么？
可是，商晓回头望向卧室，半个月前夕烨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那里。她到现在还记得两人初见时他明明羞涩却死鸭子嘴硬的样子。
她的唇角不经意地牵起一个弧度，她不得不承认这十多天的相处她早已把他当成上天赐予自己的礼物。
即使是小猫小狗相处了这么久也会有感情，何况他与人类看起来别无二致，更不用说他俩还是患难与共的交情。
她真的希望两人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再无交集？
但，万一道士说的是真的呢？多留他一份便是多一份的风险啊！
商晓不由左右为难，她靠在门背后，一双眼呆呆地望着窗外。天灰蒙蒙的，连一丝阳光都看不到。
她多想有一个人可以给她个建议。
……
夕烨站在街头，来来往往的行人路过他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放慢步伐，可他却半点都没有察觉。
“人类，善变的种族。”他将一颗石子踢飞到墙上。
“前一秒还跟你亲亲热热，后一秒就想着将你扫地出门。”
街对面的一个路人正在偷偷瞅他，夕烨一个眼风扫去，那人做贼一般立刻移开了视线。
又是这个表情，夕烨心头怒火夹杂着他都没意识到的委屈燃起，他狠狠瞪了路人一眼，我长得有那么像洪水猛兽嘛？
路人匆匆离开，他却气得在原地打转，“不过牛鼻子老道的一句话倒落在你心坎了！”
这些天商晓总是动不动就发呆叹气；每当二人目光交汇时，她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躲开，这些他不是没有看到。只是他以为商晓会信任他，毕竟她是自己失忆后第一个见到的，第一个关心照顾他的人，可是他没想到她打得竟然是赶他走的主意！
“靠！”他一拳砸到树上，树干颤了颤落了他一头的叶子，正偷看他的两个年轻女孩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看什么看！”他没好气地吼道，两个妹子的脸色迅速由红转白，其中一个差一点被自己的裙摆绊倒。
“有什么好看的，”他肚子里的邪火刚散了一半，遇见路人投在他脸上的赤裸裸的目光更加烦躁起来，“一副皮囊就能吸引你们了，肤浅！”
他接着怀疑到商晓当初收留自己会不会也是因为这幅皮囊，越想他越觉得有可能，否则她怎么能这样轻易地就推翻对自己的信任？
一气之下，他立刻换了副五官：小眼睛、塌鼻子、龅牙嘴，连肤色也是病态的暗黄。这下可好，行人走到他身边时就如同水流遇到礁石，纷纷散开绕行。偶尔有一两道目光触到他的容貌也都飞快地移开，再也不复方才的待遇。
商晓，你等我用这幅容貌吓得你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恨恨地想，一时竟没有意识到他已经离开了商晓，而且在商晓的意识里他再也不会回去。
夕烨还在脑补惩罚商晓的一百种办法，一抬头却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先前商晓买棒棒糖的那家文具店。他站在店门前，莫名地舔了舔嘴唇。
接着，文具店忽然刮进一阵风，店主放下手中的报纸，纳闷地望了望天色。他丝毫没有留意到桌上的棒棒糖数量是否有所变化。
此时，商晓小区附近的健身器材那里，夕烨刚坐到跷跷板上，手里握着根棒棒糖。
“啊呸，今天的怎么这么难吃！”夕烨舔了口棒棒糖，将它扔在地上，棒棒糖磕到砖石地面，顿时碎成了好多块。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花妖迫走无奈何（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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