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养在深闺人未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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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响起咚咚咚地敲门声。
商晓紧闭双眼，自言自语道：“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家养的曼珠沙华上面附了一只妖怪，那只妖怪还一点法力都没有。”
敲门声仍在继续，“来了来了。”商晓嘟囔着抓过衣服，“大清早的谁呀。”
她打着哈欠拉开房门，门外是穿着廉价T恤的少年。
“我一定还在做梦！”商晓碰一声关上房门，过了好半天才敢再次打开。
少年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
“夕烨。”商晓靠在门框上，一把捂住脸，“你真的不打算换一家居住？”
被命名为夕烨的少年背着手饶有兴趣地打量她家天花板，“我觉得你家挺好。”
“一点也不好。”商晓顶着熊猫眼去洗漱，黑猫多多躲在墙角，满脸控诉。
“你家猫也挺好玩的。”夕烨追得黑猫满屋子乱窜。
“一点也不好玩，你别欺负它。”
“那你带我出去转转。”夕烨放过了黑猫，兴高采烈地跟她建议。
“我还没吃早饭。”
她话音未落就见夕烨变戏法一样掏出一个鸡蛋，“你妈走之前煮的。”
她目瞪口呆地接过鸡蛋，半晌才想起来纠正道：“叫阿姨！”
商晓窝在沙发上，鸡蛋剥了一般半突然一拍茶几，扭头喝到：“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夕烨勉强收起幽怨的目光，“一个鸡蛋吃这么久……”
商晓被他膈应得差点噎住，她三口两口吞完鸡蛋，抓过单肩包，“行了，走吧。”
夕烨立刻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商晓家住的是老式小区，就是连像样门卫都没有的那种。小区院子不大，中间一个自行车棚，东西两片草坪，其中一片还满当当停着五辆私家车。
“你们人类真奇怪，”夕烨蹲在停满车的草坪旁，草坪经过车辆的碾压，早已不复原来的丰茂，斑斑驳驳的像是得了斑秃。“草坪不用来种草偏偏来停车。”他在一辆车的车窗上拂了把，“好厚的灰。”
“买了还不用，为什么啊？”
商晓语塞，她总不能告诉他说有车有房是现代男人娶上媳妇的充分条件吧。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啊，走了。”她只得拖着夕烨赶快朝外走。
两人出了小区。小区外是另一片家属院，那里的楼看起来比商晓家的还要古老，三栋四层的褐色住宅楼呈环抱状，中间的平地上安放着健身器材，还有几颗槐树零星散布在四周。
“这里原来种着大片一人高的花树，春天会开黄色的花。”商晓指着健身器材的边缘说道。她还记得，每年三月底树上就会开满比一元硬币略大的花朵，层层叠叠的，远远看去就如同在楼房间挂上了一条金色的彩带。
“可惜，全没了。”
她将健身器材上的圆盘转得哗啦哗啦响。
夕烨把手放到树干上，扭头对商晓说，“它们在哭。”
“能不哭么，”商晓瞥了眼枯了大半的枝叶，挤出个笑容，“走，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小学。”
两人继续向前走，他们穿过横巷，到了条略宽阔的街道。街道尽头是一幢老式建筑，两旁都是些买文具工艺品的小店。
商晓走进其中的一家。
小店差不多有二十平方米，沿着墙面满满当当挤着一排货架，上面摆着各式签字笔自动铅，以及沙漏笔筒一类的工艺品。小店正中置着个低矮的矩形柜子，柜子最上面的部分是玻璃做的隔层，里面有盒戒指，几条项链以及一些小型饰品。玻璃隔层面上还放了个竹编木篮，木篮里堆着现在小学生最流行的糖果小吃。
五十多岁的男店主正坐在柜子后面看报纸。
还是老样子。
商晓从木篮里捡出两个长柄彩色棒棒糖，塞给夕烨一个，又对着店主盈盈笑道：“叔叔还记得我不？”
店主放下报纸，端详了她一会儿，突然一拍大腿道：“你是不是几年前经常来我家买东西的那个，还有个女孩和你一块来，短头发的女孩？”
“叔叔你果然还记得我。”商晓一脸的惊喜。
“对了，阿姨呢？”开店的是对夫妇，她问的就是男店主的老婆。
“她今天没来，在家。”男店主把报纸叠了起来，“她之前还说起你们，不知道你们现在咋样。”
“还是老样子。”商晓在指头上绕了一圈头发。
“上大学了吧，在哪上呢？”
“西安。”
“挺好，” 店主缓缓吐出一口气，“挺好的。”
他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夕烨，问道：“这是你男朋友？”
夕烨飞快地看了看商晓又看了看店主，低头继续摆弄糖果。
“不，我表弟。”商晓立刻说。
“真是好相貌。”店主赞道，“也读大学？”
“恩，”她点头，“和我一个学校。”
“挺好，真好。”
“叔叔，我原来记账的本子还在不在？”商晓倚着玻璃问店主。
“本子啊，我找找。”店主走到一堆本子那里开始翻找，他翻过好几个硬皮本，懊恼得拍了拍最上面的封面，“哎呀，没了。”
“这样啊，”商晓的嘴角落了下去，“那你们现在还记不记帐？”
“记。”店主把一个崭新的印着喜羊羊的本子放到她面前。
商晓立马露出笑容，“那我再记一个，”她翻开本子在最下面写上自己的名字，“还像以前一样，买够十元抵一元？”
“是。”店主笑着回答。
“这两个多少钱？”她挥了挥棒棒糖。
“五块。”
“好嘞！”商晓从钱包中翻出五元递给店主，又在自己的名字后面写上“+5”，然后将本子递还给他，“那我们先走了，叔叔再见。”
“下次记得带男朋友来。”店主朝她挥了挥手。
商晓嘻嘻一笑，走出小店。
九点钟的阳光已经有些几分热度，烘得人暖洋洋的。商晓仰起头，看着天上的白云。
“和原来一样，真好。”她说。
“商晓，”夕烨扯着包装袋，慢吞吞地问，“为什么说我是表弟，而不是男朋友？”
“人妖殊途。”她撇嘴，“再说，你吃我的住我的还不能成全我养弟弟的梦想？”
夕烨耸肩，“你和那老板很熟？”
“是啊，”商晓把棒棒糖塞到嘴里，“小学时就在他家买东西，买了十年多，算是忘年交吧。”
“那个女孩……”
“我朋友。”
朋友，熟人，对于一只妖来说都是陌生的名词，“我并不需要什么……”
朋友两个字还未出口，甜味就在他舌尖蔓延开来。
“怎么样好吃不？”
商晓背着手，身子略向前倾斜，夕烨咬着被她塞进去的棒棒糖难得的一脸呆样。
甜味继续蔓延，水果香精的味道，不过，他咧嘴笑道：“挺好。”
“包装纸都被你抠破了还不吃。”商晓笑得更加愉悦，“小时候我妈嫌不卫生不让我吃这些，我就自己偷偷买，每次都担心会被她抓到。”
这时一辆毫无特色的私家车在他俩身边停下，贴着遮光膜的车窗摇开了一半。“这位小姐……”
商晓微愣，就听男子的声音响起，如同一片羽毛在她心头骚过，“请问最近的银行怎么走？”
“银行？”她很快回过神，“哦，这条路走到头，然后左转，过会儿就能看到家工行。”
“好的，谢谢您。”面色有几分苍白的男子微笑着冲她点头，商晓脑中莫名浮现出中世纪绅士行脱帽礼的情景。
“不过一个小白脸。”夕烨把棒棒糖咬得嘎嘣响。
“你还知道小白脸？”商晓乐了，随即她却皱起眉头，“刚才那人我总觉得有哪里奇怪。”
“哪里呢？”她绕着头发想，“人？车？对了！”她大呼一声，终于想起不对劲的是车上的挂饰。
她平日所见的挂饰多为葫芦、风铃或者刻着出入平安的牌子一类，而这辆车上挂的却是一只青铜鸟。那青铜鸟有拳头大小，弯尾长喙，头上顶着四条锯齿状的巨大鸟冠，模样和她在四川三星堆博物馆中看过的差不多。
“怎么会有人挂这种东西？”
她很快便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这会儿功夫，两人已经走到商晓的小学，也就是街道尽头的那幢建筑前。
“这就是我们小学的教学楼。”商晓指着伸缩门后的建筑。
建筑有四层，正面看上去如同一只展翼的大鸟，中间有着三角形屋顶的部分是鸟身，屋顶下圆形的鸽子窝的门就如同眼睛一般，从鸟身向两边各伸出矩形模样的一块，每块镶嵌二十四面窗户，深绿色的爬山虎攀在墙上仿若鸟翼上的花纹。
鸟身部分还有三列两列的宽大窗户，正对电动伸缩门处有着双开样式的军绿色大门，门边不远处一颗核桃树郁郁葱葱。
此时正值下课，孩子们在大门内外跑进跑出，一片熙熙攘攘。
商晓望着那群小孩，就仿佛在看年幼的自己，“我们那时比他们还疯，打粉笔战，给校长室门缝里塞告状信，还有就是满学校探险。什么闹鬼的厕所，墙壁里的密道，还有四楼头发会变红的爱因斯坦画像，鬼怪没看到，先把自己吓得够呛。” 她说着自顾自地笑弯了腰。
“可惜，这栋楼马上就要拆了。”
“为什么要拆？”夕烨露出迷惑不解的神色。
“太老了呗，”商晓拍着电动门旁边柱子上的瓷砖，“这楼比我年岁还大的多，我妈说她小的时候，这栋楼就在这。”
“真是可惜。”夕烨叹道。
爬山虎的叶子在阳光下反射出绿油油的光泽，商晓转过头问夕烨：“书上说妖精的寿命都很长，你有没有看着一个地方，渐渐地失去你熟悉的痕迹，变得面目全非？”
夕烨张开嘴，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商晓拍了拍脑门，“我忘了，你什么都不记得。”
她退开两步凝视着教学楼，“要不是会打扰到他们上课，我真想进里面看看。”
“等他们都走了呗。”夕烨站到她身后说道，半晌后他呼出含含糊糊的三个字，听起来像是：我陪你。
“那我们晚上来！”商晓歪着头笑道，阳光给她的发梢镀上一层独特的光泽。
“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商晓拽住夕烨的胳膊，夕烨看了看她的手最终还是没有挣脱。
他们身后，一颗青色的核桃从树上滚落，砸到地上裂开一个口子，就像露出的一个嘲讽的冷笑。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养在深闺人未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