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小玉传之末年》月未上梢

4、翠羽华年终渐变

　　李益是个才子，所以会时常出去参加诗会或与知己朋友们喝酒聊天，最初几次还会将小玉一起带去，有这样一个才艺双绝的美人无疑是一件很得脸面的事，对于同僚朋友们的夸赞与艳慕，李益的内心是极为满足的，然而有一次当李益迟到了一会儿刚要进包厢时却是听到了他们的讨论声。
　　“霍小玉如此美艳天真又才气十足的女子，当真是才子梦寐以求的佳人啊！李益算是占了个大便宜！”
　　“有什么好羡慕的，左右不过是个玩物，你砸个银子她还不乖乖打开房门让你进去？”
　　“陈兄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小玉姑娘如此清纯，怎么会管那黄白之物，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啊！”
　　“我倒觉得陈兄说得对，倡家女儿又能高雅到哪里去？亏得李益还把她当宝看，也许他出来的时候，霍小玉在与另一个少年郎无限欢好呢！”
　　又是一阵哄笑声，李益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伸出去推门的手来来回回许多次，最终深呼吸了几口气，压下了所有情绪才敲了门进去了。
　　“各位在讨论些什么，竟是笑得如此开心？”
　　那副模样似乎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但有些事，却是真真切切地改变了。

　　李益不再带小玉出去，平日只让她在宅子里呆着，来的频率也是渐渐低了下去。小玉偶尔埋怨起李益不再带她出去，李益便会回答：“你如今是我的珍宝，我恨不得把你的美丽藏到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去，我实在不愿让其他人见着你的美貌与才华，小玉，你可理解我的爱？”
　　小玉如今是一颗芳心全然系在了李益身上，对方说的情话让她完全招架不住，于是便表示了理解，昔日活泼天真的少女成了一个日日望郎归来的怨女。
　　因为喜欢李益的诗文又写得一手好字，小玉便在闲来无聊的的时候开始一篇篇地抄写在素白纸上，认认真真地订成册，这册子拿出去又是让众文人一阵羡慕，一来二去，这才名倒是传得更远了，但同时传出的，还有他和小玉的情深意重。

　　如此，两年过去。
　　李益终于通过了拔萃科考试，被授予郑县主簿的官职，四月便要去上任，这是天大的喜事，李益在长安的亲友凡得知消息的，都来道贺。李益要谢恩，又要拜见房师，还要应酬道贺，日日酒席不断，事情都堆在了一起，忙得焦头烂额，等想起来时，才发现已有一个月不曾去小玉那了。
　　他立刻放下手中事务，策马疾驰去胜业坊，一路上极忐忑，心想小玉这么久等不到他，不知会焦灼成什么样了，果然小玉见他进门，不由分说便将房门“砰”地关上，他敲门叫道：“小玉，你开门，你听我解释······”
　　小玉慢慢滑坐了下去，强忍着泪意，语气中带着冰冷：“李郎，你是不是厌烦了我，所以便要趁机抛弃我？你现在要做官了，而我卑贱之身，怎么敢奢望再陪在你身边？”
　　小玉本来从没觉得自己的身份有什么，但传出李益要为官上任的消息后，以前的小姐妹便趁机拜访，总是说些不中听的话，她这才真正恐慌了起来。
　　她地位低下，和他不可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在他身边，她是永远都没有名分的。听说，李郎的母亲已为他定下一门亲事；听说，他只把她当成任意摆弄的玩物；听说，他对她已经真心不再亦或是······从未有过真心。
　　这一个月来，她是多么希望李益能出现，不用说太多，只要告诉她——他还爱她，会记得她。这就够了。但是，她流干了泪，哭干了心，李益也没有来，等自己快要绝望了，他才姗姗来迟。
　　“小玉，你别任性，我不是故意这么久没来的，我这般爱你——”
　　李益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小玉尖锐的指责打断了：“你现在更爱的是你的名声！你爱我的时候，从来不会把这句话挂在嘴边，而现在你已经习惯这么欺骗我了！”
　　小玉说完后，忍不住抱腿，将脸埋了进去：“我早该清醒过来的，你并不爱我，你一个大才子怎么会爱一个娼妓呢？有才有貌又如何，哪比得上门当户对的世俗来得伤人······李益，你为何要教会了我真正的男女之爱，却不能给我允诺的一世情意，我不期望与你相守相伴，我只是不想你骗我。”
　　说到这里，小玉的声音已微不可闻，更多的是哽咽：“你曾说过‘粉骨碎身，誓不相舍，山水为证，天地为鉴’，而如今你却是要违约了。不是因为你要上任为官，而是你对我的感情已经变了。山水依旧，天地不变，粉碎的是我的情谊和真心，那些飘零的碎片在心头剜着，你可知我多么痛苦？你不知道······你已经很久没有关注我是不是开心是不是难受了······”
　　小玉的话如风中飘零的花瓣，悠悠幽幽，让李益的心狠狠一颤。
　　“小玉，我······”李益张了张嘴，却是解释不出一句话来，半晌才说道：“小玉，你可愿意等我？半年内，我定是会来接你。”
　　本以为伤到低的心不会再有所期望，但听到李益的承诺，小玉只觉得心底漫上温温柔柔缱缱绻绻的暖意来，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李郎，你说的是真的吗？”
　　李益的回答真情而坚定：“你是我要珍爱一生的玉人。”
　　小玉的埋怨与悲戚几乎完全被这句话打败，她忍不住颤颤巍巍地打开房门，哭得通红的眼睛执拗地看着李益，再次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李益深深地望进少女带着希冀的悲哀眼睛，忽然间紧紧地抱住了她。
　　他吻了吻小玉如墨的长发，感受自己环抱下越发娇小瘦弱的身子，心中痛觉尤甚：“小玉，一定等我。”
　　小玉笑了，眼泪不住地外溢，而那满足的神色却是真真切切展现了出来。她亦是紧紧回抱住李益，说道：“我知晓你要与名门淑女结秦晋之好，也不曾想过你会陪我一生，但是李郎，我还是盼你予我一程。”
　　她抬头看向李益，眼中期盼熠熠闪光：“李郎李郎，我今年十八，而你也才二十二，从今日起，到你年华极盛之年，犹有八岁，这之间的时光，你能只爱着我吗？同样，我会一直等你，之后便只愿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我答应你。”李益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应得不假思索。

　　她许他等待，他许她唯爱。
　　而时光却总是在证明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