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小玉传之末年》月未上梢

2、此意难持两情悦

　　盛夏六月，流金铄石，也许是因为天气过去燥热失了活力，也许是突然间厌了往来迎客的风流，小玉终日恹恹的打不起精神来，净持作为母亲，自然是急得不行，虽然拒掉了给小玉的所有邀请，但还是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好让女儿开心起来。
　　心中担忧之下，便找了服侍小玉的婢女桂子来。
　　听了净持的询问，着青衣的婢女认真低头思量了一会儿，才道：“姑娘风雅，不爱金银那俗物，心中大抵是渴求一位翩翩少年郎能与她情投意合的。”
　　虽没有明说，但还是懂了桂子的意思：小玉这是思春了。
　　净持不禁莞尔，小姑娘从春天就有些不由自主地焦急了，憋了这么久终于是忍不住了么。
　　于是隔天她便约了鲍十四娘开始慢慢地物色风流才子，不求财物，只盼配得起小玉的聪慧才情。
　　鲍十四娘是长安最有名的媒婆，她从前是薛驸马家的婢女，赎身嫁人到现在，已然十多年 ，秉性灵活乖巧，著於花言巧语。打探消息也极为在行，就连皇亲国戚的住处也曾去打听过，因此净持十分信赖她。
　　跟鲍十四娘透露出想给小玉找一个情郎后，鲍十四娘立即拍手惊叫起来：“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净持瞥她一眼，妩媚的风情便从眉梢流露出来：“什么好？”
　　“就是三个月前，大才子李益托我找一位红颜知己，不但要绝色，还要才思敏捷，知情知趣，然而看遍整个长安，除了小玉就没有符合他要求的，而那段时间的小玉又是歇息的时候，我也就没叨扰，没成想，等了这么久，小玉姑娘竟也是有这方面的意向。”
　　对李益，净持本是不知道，但女儿却是喜欢他的诗，故而也了解了一些。他是陇西士族，家事清贵，大历年间中的进士，被时人成为“大历十大才子”。所作诗篇，传唱极广，才名是极其显赫的。
　　“只是不知道，这人品如何？”净持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鲍十一娘乐呵呵地挥手：“你就放心吧，李公子是难得的老实，是个正人君子。”
　　对于鲍十一娘看人的眼光，净持自是相信的，于是定下日子，让十一娘告知于李益，只求能促成这对璧人。

　　到了约定的日子，李益很准时地上了门，乖乖地由婢女带入厅堂等候。
　　不多时，鲍十一娘便携了一名中年美妇从内室走了出来。
　　净持身着石青色盘金彩绣衣裙，插戴一色素白银器，柳眉凤眼，俨然有绰约风情，她一进厅堂便直直地看向李益，似乎要瞧瞧这名动长安的才子究竟是副什么样貌。
　　只见李益面如冠玉，朗目星眉，英挺的模样显足了君子之风，他今日穿了一件纯白泼墨流水云纹绉纱长衫，腰间佩着碧玉如意双合佩，打扮并不奢华，却如琼芝宝树一般，通身上下无半点浪荡纨绔之气，极是清俊飘逸。
　　净持不由得满意地的微微颔首。
　　另一边的李益自然也是暗暗观察了一下来人，从对方的眉目风情中也能猜到她就是净持了，于是连忙敛身行礼，净持一把扶住他，嘴里说笑道：“李公子，莫折煞了奴家。”
　　李益亦是笑着说道：“应该的。”唇角溢笑的模样当真举世无双。
　　净持抿嘴微微一笑，举手招呼丫鬟们上菜，等酒席布下，净持一时布下酒席，净持与李益对坐着，鲍十一娘打横相陪，两人敬李益酒，又找些话题来说，吃了半晌，却不见小玉出来，李益未免急了，神色上露出些焦躁来。
　　净持这才款款言道：“素闻李公子风流倜傥，今日一见，但觉公子仪容雅秀，果然是传言不虚，”顿了顿，又颇有些自矜地言道，“我家女儿，虽然不是什么天仙美人儿，但相貌也很说得过去，而且自幼读书习文，知书达礼，既然十一娘道公子有心，那奴家也愿意让小女为公子永奉箕帚。”
　　“如此便是在下平生之幸了，”李益谢道，“能得夫人看重，我很感激。”
　　净持微微颌首，便让婢女去叫小玉出来，在等待的间隙，她又上下打量李益，李益本自腼腆，被她看得极不好意思，只得垂下头去,不多久便听到清脆悦耳的欢笑声。
　　“母亲母亲，今天的贵客是谁？小玉等好久啦~”
　　即使是有客上门，小玉依旧是我行我素地蹦跳着掀了帘子进来，衬得气质独特而夺目，而正是她这种自在逍遥的处事方法让她备受追捧，知己也是极多。
　　小玉的装扮其实很简单，上面穿了杏子黄缕金挑线上裳，下面是一条深黑金枝绿叶百花曳地裙，髻上一把钉螺金插针疏疏插成半月状，右手腕上戴着一个赤金镶翠镯子。黄衫配赤金本来很俗，偏生她镇得住颜色，穿戴起来显得明艳至极，她一进门，李益便觉一室之中，如琼林玉树，互相照曜，转盼光彩动人。
　　“真的是你！”小玉还没看清客人，便听到对方惊喜的喊声。
　　李益不由自主上前一步，双手向前想抓住小玉但又生生忍了下来，只是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来。
　　小玉仔细看了看对方，脸上不由得露出困惑的表情：“你是谁？我认识你么？”
　　净持与鲍十一娘也是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李益强自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拱手解释道：“在下李益。方才是小生孟浪了。今年清明踏春时，小生曾在郊外瞥见姑娘的倾世容颜，便紧紧记在了心上，只是不知芳名，才寻了这么久。”
　　说到这里，大概是觉得自己唐突了佳人，不禁脸红起来。
　　看见对方老实笨拙的样子，小玉笑了，明朗绝艳的笑容仿佛三月桃花齐齐开放，似乎整个厅堂都亮堂了起来，美得让李益恍若梦中。
　　“原来你就是李益呀~我前些日子还在读你的‘开帘风动竹，疑似故人来。’竟真是‘故人’来啦~那你是不是想了我很久？”小玉口无遮拦地径直问道。
　　李益的脸更红了，以往的伶牙俐齿现在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小玉笑出声来，银铃一般的声音宛若摇响在李益心头，满心满意就只有少女的愉悦。
　　“那你记着了，我叫霍小玉，是你以后要娇宠的姑娘啦~”
　　小玉眉眼弯弯，仿佛将整个身心都托付于他的信赖表情让李益心中熨帖万分，默默许下定不负佳人情义的誓言来。
　　看两人似乎看对眼了，净持与鲍十一娘也是抿唇一笑。
　　只盼他们有个好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