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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江清月近人 ...

  •   正逢三月,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雨势虽不大,却也将那院里开的正艳的桃花折腾的零零散散的,瞧着便无端的惹人烦闷,坐在窗前的女子皱了皱眉,不耐的扣了扣妆台,扬声道:“柳枝,去瞧瞧薛姐姐,怎的还没到,他刑部尚书家的轿子是乌龟抬的吗?”话音刚落,便有人推门而入,笑道:“这不是乌龟抬的,怕也被你嫌弃成了真乌龟。”

      女子并未回头,慢条斯理的扶了扶发上的步摇,“薛书意,你这轿子不仅是乌龟抬的,我捉摸着,你这是跟在乌龟后面走过来的吧?”忽的脑袋被敲了一下,她这才回过首来,笑意明媚,“恼羞成怒?”薛书意扬手又要敲她,她这才笑着讨饶:“哎哎哎,我错了,温柔可人的薛姐姐,快别对我下狠手。”

      扬起的手还是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薛书意笑到:“你就一张嘴厉害。”

      她没搭腔,反而转过头去望着窗外桃花,表情变的有些古怪。

      薛书意自幼与她交好,两人感情不是三言两语便可说清,看她这般情绪不对,便温言问道:“绮月,你怎么了?”

      冯绮月摇了摇头,“我没事,只不过,我昨夜做了一个梦。”薛书意奇道:“一个梦?”“是啊,一个,很奇怪的梦。”

      昨夜戌时,冯绮月就寝后不久便睡着,做了一个让人很是费解的梦,她梦见一只浑身金灿灿的龙和一只通体黑色的凤交缠在一枝开的极盛的桃树上,似亲吻又似撕咬,一龙一凤纠缠甚久,桃花纷纷落下,场面极是诡异,尤其是那只黑色的凤,瞧得人心里直发悚,说来也怪,她向来浅眠,这次却睡的极深,连第二日柳枝唤她起身都不见醒,吓的柳枝差点跑去找大夫。

      “你说,怎么会有凤是黑色的?”薛书意不解道,冯绮月不答,这黑色的凤,她现在想想就浑身的不舒服,她示意薛书意看窗外,“那金龙黑凤纠缠时,桃花落了一地,我今早一起身,便下起了雨,再等我一瞧,我这院子里的桃花,也落的差不多了,我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可却又说不清是哪里怪。”

      薛书意不由浑身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仍然是有些不敢置信,却怎么也无法怀疑冯绮月的话,只开口试探道:“绮月,你......告诉伯父伯母了么?”

      摇了摇头,冯绮月忽然浅浅一笑,“许是我多心了,我这平日里一直爱七想八想的毛病,你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吗,我只是想来心中烦闷,想找姐姐你聊聊罢了,做个梦这般小事,还跑去告诉爹娘作甚,省的他们还得笑话我一番。”

      “说得也是,”薛书意想了想,道:“这雨我瞧着也快停了,你收拾收,不如我们出去转转,我这些时被闷久了,正好你也散散心。”

      只是一个梦而已,多想也无益,也许真是自己多心了,想罢,冯绮月娇笑道:“我的好薛姐姐,我的手好疼,我的心也好疼,我什么都不想干,不如你来帮我梳妆吧?”毫无意外的她脑袋上又被敲了一下,薛书意笑的宠溺:“就你破事最多。”

      雨下了一会真的停了,因着冯绮月做了怪梦,薛书意便想去寺庙里烧烧香,免得冯绮月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可此言一出便被冯绮月以不喜寺庙烟火味给无情的拒绝了,她提议去湖边走走,正值好季节,湖边景色也一定不错,届时轻泛小舟,可不比寺庙有趣多了。

      听她此言薛书意面色微变,只因冯绮月幼时顽劣,曾爬到假山上不小心摔进了池塘里,被人救起时已奄奄一息,几近断气,可说来也巧,那几日正有一疯道士在冯府门前徘徊不去,冯老爷与其夫人倒也未令人驱赶,只命人赠了一些吃食,便随那疯道士去了,那疯道士呆到第三日黄昏,冯绮月便落了水。

      “我有奇药,可救令千金一命。”疯道士喝了一口破碗里的酒,咂吧咂吧嘴,笑眯眯的看着闻讯而来的冯太傅。

      冯太傅并没有以貌取人,他观此人虽衣衫褴褛,可一双眼却锐利之极,他为官数十载识人无数,知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略一思索,当下便将疯道士请进了府。

      疯道士只是在床头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冯绮月,随即便叹了一口气,淡淡道:“太傅与夫人心善,叨扰三日也未曾令人驱逐于在下,只是令千金命格奇特,日后还望太傅与夫人教导千金一心向善,督促其多做善事为妙。”

      轻轻拍了拍正在抽噎的妻子的手,冯太傅问道:“道长此意何解?”

      疯道士却没有接话,只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了一个小瓷瓶递给冯太傅,“此药需在夜间子时取令千金溺水之湖水化开煎熬五个时辰,方可服下,七日之内必将有所好转。”

      接过瓷瓶急忙令人前去准备,冯太傅晃了晃神,这才想起之前自己并没有注意到的问题,这道士究竟是何方神圣,守在府前三日不去竟似在等绮月落水好出手相救,又言绮月日后需得多做善事一心向善,莫非是窥得了什么天机,刚想出言询问一回身却发现已不见那道士人影,连忙追出屋外,却也不见其踪,只叹这次是碰上高人了。

      薛书意面有难色,只能劝道:“绮月,你幼时落水,几近丧命,想必是与那水犯了冲,今儿个还想游湖......还是算了吧。”

      “我这不是没死成吗?”冯绮月挑眉笑道:“小时候死不了,今儿个我要是还能掉下去,我一样死不了。”她眉宇间是淡淡的傲气,这样的她却看的薛书意心惊肉跳,却也奈何不了她,只得随她去了。

      两姐妹正前往游湖之地,没一会儿,轿子却被拦了下来,经人通禀,才知是薛书意的母亲又犯了病,这病不能受惊吓不能着急,否则便呼吸困难胸闷不止,只因着有药止着,平日里也跟正常人无二,一年下来最多也只发病两次,发病了喝了药歇息歇息便也无大碍了。

      “伯母这病犯起来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你快回去瞧瞧吧,莫要耽搁了。我让柳枝把前日里爹带回来的老山参送你府上去,你给伯母熬着,也算是我一点心意。”冯绮月拍了拍薛书意的手,以示她放宽心。

      薛书意一边担心母亲一边又怕冯绮月游湖出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冯绮月浅笑道:“莫要担心我,我待会儿就回府,你快走吧。”这才让薛书意安心的回了去。

      少了一个人聊天拌嘴,这轿子里也显得的有些空,冯绮月百无聊赖的甩着腰上的玉佩,掀开了帘子去瞧外头。

      柳枝飘摇,薄雾轻笼,景色如画,过往的孩童捏着糖葫芦成群结伴笑语连连。

      这大好的春光,她为什么要坐在轿子里?这样想着,于是她就喊停了轿子。

      “你们都回去吧。”她挥了挥手,示意轿夫和随行的丫鬟离开。

      下人们对视了一眼,却不敢违抗,皆领命离开。

      她独自一人漫步在浣溪湖旁,有微风吹过来,轻轻扬起她的裙摆,她垂首,拢了拢耳边的发,美成了一幅令人惊叹的画。

      岸边轻摇的小船帘子被人轻轻地放下,里面传来了一道浅浅的笑声:“船家,劳烦把船摇到岸上那位姑娘身边去。”

      船家一脸了然的笑了笑,动作麻利的撑起了船。

      冯绮月四处望了望,不知为何这偌大的浣溪湖上竟然只有不远处那一条小船,想了想,她还是扬声道:“那边的船家,可否过来载我一程?”

      “哎!——来喽~”

      不一会儿,小船便摇到了她的面前。

      她在怀里摸出了一块碎银,递了过去:“劳烦船家带我四处瞧瞧便好。”

      船家咳了咳,朗声笑道:“姑娘啊,这自然是没问题的,只是我这破船上,还有一位公子呢。”船家朝船舱里努了努嘴,冯绮月顺势看了过去,隔着纱帘,看不真切,只瞧着那人一身青衣,姿势慵懒,右手持杯似乎正在饮酒。

      “浣溪湖甚大,单靠脚力定然不能游赏尽兴,览尽美景,只求借船一游,公子可介意载我一程?”冯绮月问道。

      那人似乎在笑,略低的嗓音,清清浅浅,他道:“不介意。”

      上了船,冯绮月并没有到船舱里去,她一个女子,虽有船夫在场,但总得避嫌才是。

      船夫是个爽朗的老人家,莫约四五十岁的年纪,她一上船便开始笑着搭起了话,“姑娘怎生一人独自出行?”

      速来喜欢爽直的人,当下冯绮月便笑道:“只不过被人跟烦了,独自出来寻个清净而已,老伯你怎么称呼啊?”“还老伯呢,我姓刘,大家啊,都叫我一声刘老汉呢!”“刘老伯!”冯绮月从善如流的接道。

      刘老汉笑的合不拢嘴,越瞧冯绮月越顺眼,直夸个不停。

      船将行至湖中央,帘后那人却一直不曾再出声,只偶尔传来瓷器碰撞之声,莫约是在倒酒,冯绮月想。

      她揉了揉额角,突然发现头有些晕,接着视线也开始模糊,耳边是刘老汉的询问之声,问的好像是她姓名家在何方,她眨了眨眼,轻声说:“姓冯,小门小户......”接着‘噗通’一声,她整个人便栽进了水里。

      刘老汉懵住了还没反应过来就瞧见帘后那袭青衣紧跟着落水的女子跳了下去。

      又是一声‘噗通’,刘老汉彻底呆住了,呐呐道:“我的天......”

      她觉得头很疼,浑身都沉甸甸的,湖底好像有人在拉她,她在下沉,不断的下沉。

      她并不想继续这样沉下去,但是她动不了,她连眼睛都睁不开。

      恍惚想起幼时那次溺水,那时她才八岁,贪玩爬到了假山上,一失足便跌进了水里,那时也同现在这般一样,模糊的意识,下沉的身体。

      最后怎么着来着,她死了么,死了?不对啊...她明明没有死...没有死啊...对了!她想起来了,她想起来了!八岁那年失足落水,救她起来的不是众人口中的冯府家丁,而是...而是那个清瘦的身影,在水中模糊的面容,是他救了她,却在上岸后不知所踪。

      她怎么能将他忘了呢?

      脑海中突然响起不久前与薛书意的对话,“小时候死不了,今儿个我要是还能掉下去,我一样死不了。”

      她怎么能死?

      猛然间睁开眼,只觉得腰上忽然一轻,是有人扶住了她的腰,带着她向上游。

      她眼中模模糊糊,看不清那人面目,只知他一身衣衫似要与水融为一色。

      借着他的力,她跟着他向上而游,却突然嗓中一痒,咳差了气,晕厥之感顿时袭来,唇上却一软,是那人贴了上来,救命的氧气,自他口中,渡进她的生命里。

      她看着他,她依旧看不清他的脸,可他周身的气息,和他唇上的温度,却一点一点,烙印在了她的心上。

      他抱着她迅速向上游,破水而出时半饱着她将她举起,守在船上急红了眼的刘老汉顿时将她接住放在了甲板上,“公子...这...”

      他自己也跳上了船,两个人浑身都湿透了,他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却迅速进船舱内拿了一件披风将她裹住,将她的头轻轻放在自己的腿上,这才转头对刘老汉哑声说道:“靠岸。”

      冯绮月缓缓撑开了眼,她意识模糊,依旧看不真切,那人正看着她,轻柔的帮她抹去脸上的水迹,指腹的温度烫的她心头都在痛,恍惚间记忆穿叠,十年前那人将她至水中救起,也是这般温柔细致,两人的身影逐渐重合,她一把抓住他的手,急声说道:“是你......咳咳...”

      他却不说话,只稳稳的回握住了她的手。

      唯恐眼前之人再次消失,冯绮月另一只手艰难的取下腰间的玉佩放入他的掌中,“你......”来不及把话说完,她便晕了过去。

      冯绮月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唯一的印象,便是他骤然紧握的双手,和他急切的双眼。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江清月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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