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近距离围观之番外篇》外乡人

1、迎春篇

　　活了那么多年，贾迎春还是出嫁的这一年多活的最轻松。身边的事情都有林府出来的嬷嬷管着。孙府里的人，也没有哪个敢上前来折辱她。

　　新婚时，还了那五千两的卖身钱。也让迎春在面对孙绍祖时，不在那么自卑。五千两银子，无论对谁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出嫁前，她在贾府一个月的月银才二两银子。就是出嫁了，整副嫁妆也不过是区区千两。

　　她由衷的感谢林妹妹，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给是人情，不给是本分。连她自己的亲父兄都没有想过她尴尬的处境。别人凭地什么要理她呢。

　　“奶奶，厨上送了汤来。”绣橘端着小托盘行礼说道。

　　“什么汤？”放下正在看的书，迎春抬头问道。

　　“是林府送来的鲜百合，灶上的弄了一个百合四鲜汤。”

　　“嗯，之前让你做的事情，做好了吗？”迎春接过汤碗，看了一眼四下，见屋内只有林家的嬷嬷和绣橘轻声问道。

　　绣橘向外看了一眼，同样轻声回道：“已经弄出了三千七百两，等过完年，就差不多了。”

　　迎春点点头，便低头认真喝起了汤。

　　从嫁过来的那个月，迎春便在林府嬷嬷和陪房，丫头的帮助下，管起了孙府的中馈。也是从那个月开始，迎春便打起了孙府帐房的主意。

　　一两，二两，十两，百两。一点一点的，迎春想要还上成亲前林妹妹送给她的银子。五千两，对于一个姑娘来说是一笔天文数字，但对于一个管家奶奶来说，倒是简单的很。

　　“奶奶，您这会是双身子，还是少思少虑为上。”一旁的嬷嬷看着迎春这个样子，上前劝道。奶奶现在也是六个月身子的人了，可不能太费神。

　　“无妨，这比以前已经好太多了。我恍惚听闻，姚氏今天早上又闹了起来，是不是？”

　　“老奴听说是为了奶奶赏给白姨娘的缎子。”孙绍祖是个浑素不忌的，光是后院的女人，就上了双位数。

　　“多大点事儿，嬷嬷记下来。再有一次，便再买个人回来。原想着是个知趣的，没想到竟是个心大的。”也不想想，白姨娘是谁的人，就眼馋上了。

　　自从迎春有孕后，腰杆子就比以前更硬了。提脚发卖了数位之前爱挑事的通房姨娘。

　　就在众人以为孙绍祖下朝回来必然大怒的时候，又有几抬小轿被抬进了孙府后院。

　　这几位都是青楼楚馆里的清官，挑教好了，喂了药就等着开.苞的。迎春听从嬷嬷的建议，买来这些根底全无，又不能生育的进府替换那些在孙府里伺候长了的。既能够更好的把持孙府的后院，又能在一买一卖间挣个差价，可算是一举两得。

　　对于买人卖人，对迎春触动并不大，说起来，她不也是被亲爹抵帐的吗？都说四妹妹冷心冷清，她又何尝不是呢。贾家人的血，大致都是一样的。

　　男人喜新厌旧本是常态，孙绍祖更是个中翘楚。这一下了朝，尚未到家，便听到自家娶回来的媳妇把那几个有姿色的小妾都发卖了。怒火中烧，气愤难耐的跨马往回赶。

　　可哪成想，下得一手好棋的迎春早就安排了人等着他呢。于是二话也不说，直接把那几位新买的清官安排在后院门口，一路的莺莺燕燕，娇柔请安。

　　及至到了后院正房，迎春又派了林府的嬷嬷守在外面。

　　“给大爷请安了，奶奶有了身子疲的狠了。这会已经歇下了。今儿后院的几位姑娘姨娘因为一点子鸡毛蒜皮的小事，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甚至有几位竟然生生的破了相。”

　　那林府的嬷嬷说到这里又顿了顿，看到孙绍祖虽是皱着眉，但一双色眼不时的瞄着那几位面有羞意，穿着不同于一般丫头的清官。

　　嬷嬷心中暗哼，又接着说道：“奶奶看着即都破了相，也没办法再服侍大爷了，便打发了她们出去。之后奶奶又怕少了人服侍大爷，便又特特请了人伢子买了这几位姑娘回来。一番下来，肚子便有些不舒服。这会不能起身服侍大爷，还请大爷莫怪。”

　　孙绍祖若不是看在这老妈子是林府出来的，也不会听她如此罗嗦。开始听到迎春歇下时，眼中不满尤盛。再一听到被发卖的几人竟然都已经破了相，心中便觉得索然无味。等听到面前这几个眼生的竟然是这么来的。

　　一颗心是早就没有了先前对迎春的怒火，只剩下小登科的兴奋了。不过对着林府嬷嬷，面子确还是要顾的。

　　“奶奶身体如何了，可请了大夫？”孙绍祖假惺惺地问了一句。

　　呸，真要有事，等你回来再请大夫。黄花菜都凉了。嬷嬷心中虽是这么想，但面上却一点都不露。

　　“回大爷的话，奶奶只是累了，之前老奴等服侍着喝了之前太医开的安胎药，这会已经没事了。”老嬷嬷口中的太医，还是迎春刚有身孕时，黛玉听说了，特意拿着林府的帖子请来的。这事孙绍祖也是知情的。

　　孙绍祖用手磕了磕马鞭，说道：“即如此，你们就尽心侍候着。要是出了什么纰漏，小心你们的皮。”

　　“是，老奴省得。请大爷放心。”说罢，似又想到了什么，便又说道：“大爷刚刚下朝回来，尚未洗漱，用饭。不如让这几位姑娘先服侍了大爷去休整？”

　　“也好，那爷便先走了。”孙绍祖知道刚才他瞄的那几个人一定会跟着的，倒也什么也没说，转身去了其他院子。

　　迎春在屋内听到孙绍祖离开，什么也没说，笑了笑，不是她不敢见孙绍祖，只是现在她怀着孩子，不得不小心那急脾气的土鳖。想了一回后，迎春当真睡了过去。

　　至此，迎春在孙府的第一次大动作，彻底让孙府里外的奴才心惊了，原来看着是个好脾气的，没想到，不声不响的就发作了起来。至此，倒是再也没人敢给迎春使绊子了。

　　而迎春也在这一次的卖人中尝到了甜头，这一来一回的差价，竟然足足赚了一千多两。也是至此，迎春便打上了卖人的主意。稍有不顺心，便提脚发卖。

　　不说还林妹妹的银子，便是她自己，或是做为母亲也要为自己和自己的孩子积攒私房钱。

　　不要怪她心狠，若不是林妹妹的那千两银子，若不是这两个嬷嬷。以这些妾室的嚣张和孙绍祖的狠心绝情，自已还不一定要怎么被磨磋呢。

　　人生有来有往，这辈子就算她贾迎春对不起她们了。下辈子，鹿死谁手，便全凭天意吧。当年她也曾软弱后退，可结果还不是被人提脚卖了吗？不过是卖相好一点罢了。

　　胎儿九个月的时候，迎春特意求林妹妹请个妇科圣手，一番看诊，知道肚子中的胎儿必是男儿无疑后，便让嬷嬷在孙绍祖的饮食中下了绝子嗣的药。

　　“奶奶何必如此呢？下在那些人身上，也好过下在大爷身上呀。您这样，哥儿以后岂不孤单。”这年头，都说是多子多孙，家族人丁兴旺。嬷嬷觉得迎春这事办得有些左了。

　　“...嬷嬷不必劝了。我意以决。”迎春没有说的是，随着肚子越来越大，她心中的不安就越来越浓。她很怕她真的在生产的时候出点什么事情，届时一个没娘的嫡子，又是好过活的。

　　她如何，四妹妹如何，就是她亲哥哥贾琏又如何。也许这些人里也独林妹妹在丧母后活的更像个人了。可那也是因为林妹妹是独女的缘故。

　　再看看贾家，大房和二房因着家产，爵位闹得亲不是亲，家不成家的。可见便是亲兄弟也有越墙的时候呢。

　　既是如此，一个也就够了。

　　“可是，若是那位太医诊错了，又当如何呢？”嬷嬷只能把最后一丝担心说了出来。

　　“...若是错了，孙家便只能招赘了。”当初林家不是也这么打算的吗？其实招赘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不用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了。想二太太，宝玉都是要成亲的人了，不是仍旧天天在老太太屋里端汤递盏的吗？

　　最后，嬷嬷最是叹了一口气，按着迎春的指示去做了。

　　不过，多年后，嬷嬷也是非常的庆幸自己当时的决定。谁能想到身体一直棒棒的迎春竟然会难产而亡呢。

　　迎春临终只匆匆看了一眼刚刚出生的儿子便合上眼睛。也幸好迎春因为心中的不安早早做了安排。

　　她将自己的陪房，以及两位嬷嬷都留给了儿子。又将绣橘几个大丫头嫁了出去。剩下几个小丫头便留给嬷嬷调.教，等儿子大一点，便留给儿子使唤。

　　之前积攒下的银钱分了二部分，一部分随着之前写的信送到了林家。一部分留给了嬷嬷，以做生活之需。

　　且不说林家接到信后，在日后又是如何月月派人看视，每季必接了人小住的。等到了入学的年纪，便又叫到了林府跟着林大姑娘的几个侄子一起读书识字。

　　只说孙府这边，在迎春去后，孙绍祖连个悲伤的心思都没有，便睁大了眼睛四处的寻找继室了。

　　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孙府便迎来了新的奶奶。新奶奶入门后，很是点了几把火。迎春的陪嫁皆被打发的远远的，只几个大丫头嫁的是孙府的人，才有幸留在了孙府权利中心。而二位林府出来的嬷嬷也不是谁都能轻易打发的，所以便一直留在了孙府，直至寿终正寝。

　　迎春善棋，又怎么不会想到这些。只是她想到孙绍祖已经不可能再有子嗣了，而她的儿子便会是孙家唯一的继承人。无论后面还有多少女人，将来也只会拉拢他儿子的。

　　果不其然，无论是新夫人，还是那些迎春去后，新进后院的女人，在折腾了多年后，便都不甘不愿的死了心。从而对着之前一直冷淡的原配嫡子上了心。今天送汤，明天送衣的。好不关心。

　　就连婚事，也在继夫人的干预下，娶了继夫人的娘家侄女。

　　迎春终于为她可怜的孩子在这吃人的孙府争得了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