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颜倾君》狐狸笑笑

7、第 7 章

　　动乱并没有持续太久，也没人能突破重围杀到里面来。直到有侍卫通报刺客伏诛，我和商云雸才携手走了出去。

　　火光映照着黑夜，尸体差不多被处理掉了，还剩两具。一具完整，一具没了头。本来不愿出来，可是被拉着没办法。现在却后悔为什么不坚持原则。地上的血迹还没洗净，隐约可见道道暗红。感觉胃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滚，压抑住喷薄，转头闭上了眼。

　　不是没见过死人，只是没见过杀人而已……这个世界从不存在我所以为的和平，我早知，但此刻才真实的感觉。这些死士，无关生命。

　　“爱妃，脸色怎么那么差？”商云雸在耳旁明知故问。我没有回答，怕一开口便再忍不住不断上冒的酸水。

　　“爱妃知道这些是什么人吗？”他的声音又响起，我低着头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只能虚弱的摇首。

　　“爱妃不想知道为何会有人潜入这里行刺？”

　　“爱妃怎么不问为何朕在这里加派防守？”

　　他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终于化成一声叹息，“爱妃心里真的有朕？”

　　我猛的抬头，看见他眼中火苗怂动。

　　“爱妃，死生契阔后面一句是什么？朕忘了……”

　　“与……与子偕老……”我惨白着脸，口齿含糊。心里闪过的全是那具无头的尸体。

　　“爱妃，你错了……是与子成悦。”他抱住我，动作温柔得连多用分力也怕会把我弄坏般。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爱妃……你错了”他喃喃在我耳边低语。

　　我眼前一黑昏了过去，意识涣散前好像听到他说了很多话，又好像什么也没说，一句一句最后重叠成他苍白的脸，我只听到他开口，声声似啼“你错了……你错了……你错了。”

　　次日醒来时已是日上三更。绿柔服侍我梳洗穿戴好之后为我上了碗燕窝先润润肚子。其实我向来是比较乐观的，所以昨夜见到死人的事今天也忘得差不多了。恐惧还是有一点，但已经不会让我太难受，只是昏倒之前商云雸好想说了什么，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对了，绿柔，先把药端来给本宫喝了。”想起每次承欢后都会喝的东西，又是一阵反胃，还是21世纪好啊，避孕药只有那么小小的一颗，不像这里，都是整碗整碗的。

　　“恭喜娘娘，今儿个并没有药送来。”绿柔在旁边恭敬的告诉我。

　　没有……药？为什么？

　　正打算送到嘴里的燕窝停在半空悬着，不上不下。我揣摩起这背后的用意。

　　难道商云雸想让我跟他生儿子？绝对不可能！那是？难道是？！

　　一想到那个可能性，我全身像漏了气一样，连碗也拿不住，听到绿柔的惊呼，看着直直砸在地面瞬间如花般绽放的残骸，我痴痴的笑了。如此体无完肤的破碎，就仿佛这一场精心编撰的谎言，现在掀去了那块薄如蚕翼的遮羞布，真实丑陋不堪。

　　他是……下决心杀我了啊……

　　也许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已经厌倦了做戏，又或者不愿面对被他这样反复利用着最后还要亲手除掉的可怜女子。以后的几天里，他都没有出现在悠水宫。卫家的死士不要命的夜夜来袭，一天比一天激烈。我猜卫言也差不多该出手了。以他的聪明应该知道现在是救出我的最好时机。

　　果然，受袭的第五天，我的寝室迎来一位身材欣长的黑衣男子。他看着我只说了一句话。

　　“跟我走。”吐词清楚，用字简洁，一字曰——酷。

　　他说完后随手甩出一样东西，我下意识的接过，拿在手中一看，是一方巾帕。右下角一朵灵气的梅。是悠水的绣品。

　　挪步靠近，这才看清来人的脸。顿时不知该说他品味低下还是意识超前。那脸上的面具，明显是歌剧院怪人所戴招牌的翻版嘛，漆黑的金属质感掩去了大半边脸，只余下一张嘴暴露在空气中。从下巴的幅线可以猜出脸型的大概，双唇紧抿，眼露寒芒，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我的打量似乎引起了对方的不悦，他身子一晃，已经来到我旁边，“走吧。”话音刚落，我便觉一轻，人已经被他拦腰带出了房间。

　　高手啊！！

　　紧紧抱住男人的腰，把脸使劲往他胸前拱。那些小说里不是都说这种感觉如风般潇洒自由吗？？为什么我完全感觉不到？没有护目镜，没有挡风玻璃，迎面的强风刮得我脸生痛。呜呜，我早该知道，现实是残酷的。

　　突然感到高手的动作一滞，惯性让我整个人向后仰了下，幸好抱得紧，才不至于摔倒。

　　“怎么了？”我抬头问道。

　　高手目视前方，没有看我，只是很MAN的甩出俩儿字“下来。”

　　我这才发现四周居然通亮，数不清的火把将我二人围了个圈。我僵硬的从高手身上爬下来，回头转身。这堆火圈围住的还有一人，他就那样看着我，仿佛已经看了千年，风动、衣摆、青丝弥散。

　　“皇……皇上……”我蠕动着嘴，声音颤抖。不是没想过会被逮住，但是怎样都好，比在这宫中等死强。可是现在真被逮了个现行，不怕是假的。

　　“爱妃，这么晚了，你想去哪？”他询问，语调温柔得一如往昔。

　　“爱妃，跟朕回去，此事朕可以不予追究。”他向我抬手，掌心朝天，盈盈一握，我便看见自己的命运被掐断在他手里，他且笑且言，眼神暖暖，“爱妃，过来。”

　　我不自觉的退后一步，便见他脸色大变。

　　“爱妃！”

　　我又退了一步。

　　“卫悠水！！”他连名带姓的叫，里面怒意倾天。

　　我继续退，退到了高手的身后，侧身探出一张脸，“皇上，放过臣妾吧。”商云雸，放过我吧。

　　“好，你走吧。”

　　啥？？？我震惊兼不可置信的望向他，他的身后已出现一条路，两旁火把闪烁。

　　“你走吧，别再回来。”他的面上一片凄凉，脸色是惨人的白。我视线下移，他手里紧紧握着一把精致的弓，那原是用来对付高手的。他握得那么紧那么紧……紧到泛起一股股青筋。

　　高手拉住我从他身前走过，一旁的侍卫紧张的持刀而立，他只是轻轻挥挥手，那条火把照亮的通道依旧畅通。

　　“悠水，你心里可有朕？”擦身时他低声一问。

　　“有……有……”我急忙回答。现在可是重要关头，不能拂了这个皇帝。再说……他问的是悠水，并不是我。

　　听我说完后他寐上了眼，我也不敢再看他。

　　高手就这样拉着我稳步前进，心里觉得不对劲，却不知哪儿不对劲。直到快走到火把渐隐的地方，突然划过的念头让我止住脚步。高手见我不动，也停了下来，他看着我，一双眼睛寒气逼人。

　　我回身，商云雸还在刚刚的地方未移半步。手中的弓被他紧紧握着。

　　“皇上……原来你喜欢在背后放冷箭……”我笑了，罢罢罢，逃不掉，悠水逃不掉，我也逃不掉。他要杀我，根本从来不打算放过。

　　看到商云雸慢慢举弓对向我，这下反倒不慌不怕了。

　　也许……死了就可以回去了吧……

　　“让这个人把我的尸身带回卫家。”

　　对面的男人仿佛没听见般，只是举弓看我。

　　“让这个人把我的尸身带回卫家。”重复一次后，我闭上眼。

　　“为什么不求朕？为什么不回到朕身边？”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知道他的音调并无起伏。

　　没有回答，只想痛感快点降临。

　　“朕懂，朕都懂，你眼中无朕，心中无朕。从今以后，朕也无你。”感觉到他起弓搭手，一声破空。

　　痛……好痛……看着正中左胸的箭矢，我第一个想法便是把它拔出来，手一攀上，又颓然的放下。死？要死了吗？可是……为什么都这么痛了……我还没死？抬眼看向身旁的高手，我终于知道为何他的眼会那么寒，那么冷……因为本来……那就是看死人的眼神……

　　又望向商云雸，这个帝王，如今也像受伤的兽般，身影不再挺拔。他仿佛张了口，可最终没有说什么。

　　要死了吗？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要死了吗？

　　不……不要……我不要就这样死去……不要不要不要！！！！！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扯住高手的衣角，眼里满是惊慌。

　　不要死……我不要死……

　　想开口，却吐出满嘴的血，猩红得刺目。

　　没能开口，没能开口跟他说“救我”……

　　看到自己的手无力的滑落，地面像慢镜头似的缓缓跟我靠近。

　　不要……不要……我不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