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之下》麦片儿捞

56、负面情绪

　　我不想你跟她好。

　　我不想你和她有任何关系。

　　我不想你有了她后，就不要我了。

　　我不想……

　　可我竟然什么也说不出口。

　　我抬眼看着曹陆脸上兴奋的笑，他哼着小曲儿，还有他不断叙说着他和周妍是怎么变成了男女朋友的关系，他还说了好多，可我已经什么也听不到了，我感到一阵刺痛的耳鸣声，然后自动屏蔽掉了周围所有的声音，静静呆愣的看着曹陆还在一张一合的嘴巴，我却仍然感到心脏一阵阵紧缩，那是一种形容不上来的感觉。

　　“——你吃饭了吗？”

　　猛然间回过神来，我扭头看着曹陆，他端着锅开着电磁炉。

　　我摇摇头：“……没有。”

　　曹陆回过身自顾自的做起饭来，他一边捯饬菜叶子一边说道：“老子也觉得叫婶不太好，忒显老，怎么着人家也是一大学生啊，你以后还是想叫啥叫啥吧。”

　　我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说话，晚上吃饭的时候也是沉默以对，而吃完饭过后曹陆坐在床上拿着手机低头边看边乐，我默默起身收拾碗筷，垂眼才发现早上赶着做早点的烫伤，在手心里也不知道怎么弄得破掉了，里面不断的往外冒脓水。

　　我看着这个不起眼的小伤口发愣，好像就如同我慌乱不已的心情一样，之前满满的自以为是的认为周妍什么都不是，认为他们两个还没有任何关系，却转眼就被曹陆的一句话残忍戳破现实，然后慌乱的人，从来都是我，憋闷在胸口的情绪，仿佛要从里烂到外。

　　这一晚上躺在床上，我好像彻底的失眠了。

　　听着耳边曹陆熟悉的呼吸声，却突然感觉到跟他的距离以后会越来越远，这让我非常害怕，白天犯罪似的自-慰后，充斥在胸腔内自责的心情也让我来不及顾及，心里又慢慢涌起一股憋闷窒息的熟悉感，那感觉让我不得不立即侧过身子看着曹陆熟睡的侧脸，迫不及待的把他细致到每一个毛孔的样子都刻印在脑海里，让我一遍又一遍的想忽视掉心里难受的感觉。

　　好像自从十岁那年后，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的不安过了。

　　是的，不安。

　　只因为他的一句话。

　　我竟然对曹陆结交了女朋友后而感到深深的不安，以前一直避免面对的事情，现在终于还是如实的发生，曹陆有了一个未来会比我还要让他在意的人，并且他以后会越来越在意对方，越来越疏远我，直到他和周妍关系好到有一起生活和结婚的打算，那么现在和曹陆生活在一起的我，是不是就要变成多余出来的那个人了？

　　虽然曹陆曾在几年前就说过他不会随便的把我撇了，可那个时候还没有周妍的存在，也没有值得让曹陆更加关注的对象存在，如果以后他就要结婚了，就要生孩子了，那么我呢？我在什么位置上呢？我是来破坏他的家庭的人吗？

　　可明明最开始是我先和曹陆生活在一起的，我先遇到的他，先赖上的他，拼了命的让他收养了我，而我们两个也生活安稳的过了那么多年，为什么要插进另一个人？她为什么就不能选择别的人，一定要是曹陆？

　　我越是这么想，越发的控制不住自己内心深处阴暗的情绪，我忽然觉得周妍这个人太坏了，她擅自闯进了我和曹陆原本平静的生活，她还擅自霸占了不久的将来曹陆心中最重要的人的位置，她明知道我和曹陆生活了六年却还要跟我抢走他，她每天那么故作姿态的在曹陆面前扮娇弱扮可爱，不觉得恶心吗？

　　我呼吸急促，睁大双眼看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脑海里闪过一片白，呼吸倏然一窒。

　　不对，恶心的人，是我。

　　我才是一直对曹陆抱有不轨心思的龌龊恶心的人，甚至今天白天的时候用曹陆的衣服裹着自己的下面做不要脸的苟且之事，不仅如此，我居然还用自己的主观意识去恶意揣测周妍，实际我并不了解她，可我却因为不喜欢她而恶心她所做的一切，但是像我这样变态的人，有资格去恶心别人吗？

　　我不禁想到，其实我一直是个不太正常的人吧……

　　回想到曾经的事和身边的人，不管是同学还是朋友，他们都没有做过十岁就在街头骗钱乞讨的坏事吧，也没有过被人追赶露宿街头差点饿死吧，更不会被父母随意的撇开丢掉吧。因为他们个个都是家庭美满，就算父母离异也都有人照顾着关心着。

　　从那时候起，我就和身边的人不一样了。

　　我应该一直都是知道的才对，我应该时时刻刻都提醒着自己才对，怎么能只过了短短几年时间，就忘掉原本自己干过的那些肮脏不堪的事呢，我永远都和外面走在大街上的人是不对等的，这件事我不是初入北京时就明白了吗。

　　所以像我这种人，像我这么恶心又肮脏的人，有什么资格去评论别人怎么样，去评论周妍怎么样，又有什么资格去喜欢曹陆，还用恶心的身体反应去意-淫曹陆。

　　或许这偌大的北京城里，是个人，都比我强吧。

　　我一瞬不瞬的盯着天花板，任凭自己阴暗的思绪充斥着整个胸腔，我不想再这么胡思乱想下去，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了，就好像是有病一样，我的脑袋里一下一下连环蹦出了很多事情，很多我久未回忆也尘封心底的事情，像是喷涌的泉水，在黑暗的夜里要把我吞没。
　　这一晚，我彻夜未眠。

　　早晨起来的时候，疲累不已的心绪让我无暇顾及到曹陆是什么时候出门上班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吃过了早点，我恍惚的收拾好自己的书包，一步步艰难的走去学校。

　　坐在班级的座位上时我还是意识飘散的，直到上完第一节课的时候，我才能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笔记本，和握着笔僵硬的手。

　　我好像听到一旁的程杰问我怎么了，我本能的冲他摇摇头，说我没事。

　　然后我继续低着头，想回忆第一堂课老师讲的内容是什么，想认认真真的写好笔记，可是我颓然的发现，我什么也回忆不起来，我什么也不知道，我的脑袋里是空白一片，我有种自己好像什么事都做不好的感觉，不仅是生活上的，现在连学习都学不好了，这种感觉让我更加的发慌。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撑过了这一天的课，我努力的想聚精会神的听讲，然后写题，可是居然做不到，我居然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我总是不断的在走神，不断的放空自己的大脑，不断的让自己什么也不去想，好像只要我不去想，就不会再出现任何的负面情绪。

　　然而在我放学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时候，打开家门的瞬间，看到熟悉的场景，看到不知道为什么提前下班回来的曹陆，看到那些熟悉的桌子椅子床和物件摆设，我忽然就慌乱了，我不想离开这里，我不想离开曹陆，所以曹陆能不能不和周妍在一起，只要他们不在一起，曹陆以后就不会有把我赶出去的心思，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就是这样神志不清似的坚信着！

　　我反手关紧房门，书包也来不及撂下的走到曹陆面前，他好像问了我一句什么，但是我没有听清，我抬眼看着他，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才跟他说道：“小鹿叔，你别和周妍在一起，行不行？”

　　曹陆惊愕的看着我：“为什么？”

　　我对他说：“我不喜欢她。”

　　曹陆微微皱着眉：“你不喜欢她肯定是因为你不了解她，等你跟她混熟了就行了。”

　　我抬眼看他：“我就是不喜欢她，你别和她在一起。”

　　曹陆盯着我的眼睛：“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我也盯着他的眼睛：“她配不上你。”

　　“操，她特么配不配得上老子用得着你瞎操心吗！”曹陆忽然烦躁的说道：“也没让你喜欢她，老子看着顺眼就完事！”

　　曹陆的话音刚落，我的耳朵内又有了耳鸣的声响，而那根一直崩在脑海里的弦，也突然断裂开了。

　　“——你不准和她在一起！”

　　我的一声怒吼，让曹陆有那么一瞬间愣在了原地。

　　而他竟然没有冲我发火骂人，只是阴沉着脸，一手指着门口说道：“你给老子滚出去，什么时候想明白不发疯了再回来。”

　　我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看着他不容置疑的眼神，心里陡然凉成一片。

　　我失控的吼出那一句话后，就知道完了……曹陆不会轻易原谅我了，他一定会生气的。

　　而我只能选择默然的转过身，拖着沉重不堪的步伐走出家门，走到外面寒风刺骨的大街上，我茫然的看着一条条马路一个个街道，看着一排排停滞不前的车辆，看着那些穿着笨重却昂首挺胸的路人，看着路边豁然亮起的灯光。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其实在和曹陆说完那些话后，我就后悔了，我觉得我好像得病了，一种没法自控的奇怪的病。

　　我选择听从曹陆的话出来，是因为我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太好，我没法那么快的冷静下来，并不是一晚没睡的缘故，也不是和曹陆吵架的缘故，而是因为我控制不住的负面情绪，我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一处黑不见底的深渊，四处无路，我不管怎么走都走不出去，不管想什么也都是阴暗的晦暗的，身边甚至没有一个人可以拉我一把。

　　我多希望现在走在路上，能随便有个人对我说一句肯定的话，只要一句就好，能够肯定我不是变态、不是恶心、不是龌龊、不是有病的人，然后拉我一把，把我拉出那个看不见底的深渊，让我不要再质疑自己了。

　　也让我不要在去想那些阴暗的情绪了。

　　我现在真的，只需要一句话，一句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