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天缘》雪脂蜂蜜

51、第五十一章

　　步清秋事先已跟沈星朝商量好在西门外交还步小黛母子，所有事都布置好了，步小黛等人只需利用步清秋的安排混出城，再冲到北宣军营就行了。
　　沈星朝派来的影卫大多是女的，还有两个扮成太监的男性。全是绝顶高手。影卫的首领叫浣姜，是个寡言少语的女子。
　　浣姜给步清秋简单包扎了一下，点了几个穴位止住血，用裙子挡住血迹，将步清秋扶上马车。又点了小皇子的睡穴，藏在自己的披风里。
　　步小黛抱着小团子也上了马车，浣姜带着手下每人骑一匹马，扮成随行别谷侍卫，跟在马车周围。

　　在步小黛的威胁下，步清秋支开了别谷的侍卫，一队人往宫城外走。
　　在步清秋的掩护下，他们没受什么阻拦，车队顺利出了皇城，到了大街上。
　　人的某些气势是隐藏不住的，一群目光锐利的绝顶高手身穿米白长衫，坐在高头大马上，簇拥着一架檀木香车招摇过市，引起了许多人围观。步小黛此刻冷静无比，居然一点也感觉不到害怕。
　　“没想到连你也背叛我。”突然，步清秋冷冷道。因为脚上的伤，她疼得脸色蜡黄，“你怨姐姐让小团子陷入险境。”
　　“不是怨，是恨。”步小黛不忿地扫了她一眼，“你是小团子的亲姨娘。”
　　“你刚才为什么不说你恨姐姐？”
　　“有用吗？姐姐从来只会让我闭嘴，让我无条件相信姐姐。”
　　步清秋自嘲地一笑：“所以，你带我到了北宣的军营，要对我做什么？”
　　步小黛用腰带将小团子紧紧地缠在胸前，答：“我只想让姐姐和小团子活下去，我要你们活下去。”
　　“你不再是我妹妹，也不再是别谷人。”步清秋说。
　　步小黛的手停了一下，然后将腰带系了个活扣，像以往回答步清秋时一样，低低应声：“哦。”
　　两人不再说话。

　　很快，车队行至西门外。城门大开，穆沉渊早已带着一干守城官兵等在那里，他的任务是护送步小黛到北宣军营。
　　见车队到了，穆沉渊走到马车外，恭恭敬敬一拱手：“谷主，都准备好了。”
　　步小黛握紧了袖子里的神机小弩，大声做戏，说给穆沉渊听：“姐姐，我舍不得姐姐，姐姐送我到城外吧。”
　　步清秋瞥了她一眼，挑开车帘看着穆沉渊：“穆沉渊，”她沉默了片刻，唇角狡黠地一勾，“他们是北宣细作，杀！”

　　顿时，周围的官兵像炸开锅的马蜂窝，嗡的一下乱了套。拿着武器就往这边冲。
　　“冲出去。”浣姜一声令下，众影卫亮出武器迎战。
　　双方转眼间就战成一团。

　　穆沉渊手一动，已握刀在手。他想将步清秋救出马车，可马车里的步小黛抬起一架神机小弩，对准了步清秋的太阳穴，吓得他一动也不敢动。

　　步小黛持弩的手都在哆嗦：“姐姐，你不怕死么？”
　　步清秋笑着，鄙夷地看着她：“你要杀姐姐么？下手吧。”
　　步小黛沉默。
　　下手杀了步清秋？她想都没想过，她只想带步清秋和小团子离开。
　　“下不了手？”步清秋偏头，笑得更欢。

　　这时浣姜带着几个人纵马朝车厢边奔来，大声喊：“主人！”

　　步小黛看了步清秋一眼，猛地收回神机小弩，撩开车帘朝车外一跃。浣姜伸手一捞将她捞到马上，又打了个手势。立刻有两个轻功好手，踏着人头突破重围，冲到城门口，朝想要关门官兵一阵砍杀。
　　其他人紧跟其后，冒着刀光剑影朝城门冲去。

　　步清秋在穆沉渊的搀扶下走出车厢，看着步小黛一行人逃离的背影，低声道：“调铁弩队。”
　　别谷铁弩队是别谷的王牌部队，全部装备着别谷的铁弩，铁弩的威力足以射穿铁甲山石。
　　穆沉渊道：“是。”

　　在影卫们的保护下，步小黛和小团子转眼已冲到了城门口。一队守门官兵见状，迅速用盾牌长枪在门口筑起了一道防御工具。
　　眼看一行疾驰的马匹就要被长枪刺穿，步小黛护住小团子低下头闭上了眼睛。
　　说时迟那时快，浣姜一声呼啸，一根根流星锤一齐从众影卫手中袭出，就像无数铁锤砸到西瓜上，瞬间将那道防御工具击得七零八落。十几匹战马纷纷长嘶着，踏着那群士兵，流星般冲出了城门。
　　离城门口五里远的地方，黑压压的旌旗迎风招展，中间立着一支明黄大旗，明黄大旗下方一位身穿黄金战甲的将军。
　　沈星朝！
　　看着那道模糊的身影，步小黛鼻子发酸。如今，她众叛亲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居然是沈星朝。
　　几乎与此同时，沈星朝也看到了从城门口冲出的人影，脸色一灰，立刻纵马朝步小黛冲去。见状，他的亲卫队也紧跟其后。

　　城楼上，步清秋扶着箭剁，静静地看着楼下那十几骑飞奔的马匹，还有远处拼命朝这边赶的明黄色骑兵队，轻声道：“穆沉渊，他们夫妻重聚，我该为他们感到高兴才是。”
　　眸光一沉，深邃如渊，步清秋抬起了扇子。
　　得令，铁弩队一齐拉开弩，根根拇指粗的铁弩弩尖，一齐对准了步小黛骑的那匹马。
　　穆沉渊有些犹豫，看向步清秋：“谷主，他们手里有小皇子。还有，三谷主是你亲妹妹。”
　　步清秋眼神空洞，她喃喃自语：“我的妹妹，早就死了。”
　　扇子决绝地往下一挥，数百支铁弩呼啸而去。

　　“护驾！”
　　浣姜发出一声大吼，众影卫从马上纷纷跃起，冲向步小黛，想用手里的武器挡下铁弩。可冰雹般的铁弩狠狠地撞断无数武器，撞向影卫们的身体，刺穿他们的身体，再将他们狠狠地钉到地上。十几个影卫顷刻间毙命，却仍有几十枝铁弩袭向步小黛。危难之际，浣姜张开双臂搂住步小黛的腰，生生用自己的后背给步小黛当了肉盾。瞬间，她的后背便插满铁弩，刺穿了她的内脏，也刺穿了她披风里的小皇子。她凭着意志坚持了片刻，终于吃不住重，从马上滚落。
　　步小黛身上雪白的衣裙和雪白的坐骑被浣姜的鲜血浸透，鲜红刺目。她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护着小团子，透过朦胧的视线看着越来越近的明黄色身影，不停地自言自语：“马儿，跑快些，再跑快些。我的儿子必须活下去。”

　　第一轮铁弩放完，铁弩队装好箭枝，再次瞄准了步小黛，等步清秋下令。穆沉渊还是犹豫，又问：“谷主……”
　　话未说完，步清秋默不作声抬起神机小弩，装上特制铁弩，瞄准步小黛的后背扣动了扳机。

　　“嘣——”的一声响，剧痛迅速窜遍全身。步小黛眼睛发黑，什么都看不见了。全身发软，咸腥的味道从口腔里喷涌而出。
　　不能死……不能摔下马……
　　她不断提醒自己，凭感觉继续往前冲。直到有个人跳到她身后，将她软绵绵的身体一把拥住：“步小黛，你蠢到可怕，为什么不听步清秋的安排？”

　　那声音可怕到极致，又安全到极致，让步小黛终于可以长长地松一口气，将所有的重量都倚靠在对方怀里。
　　“陛下……你的儿子……”她喃喃道。
　　“闭嘴。”沈星朝没好气地应了声，紧紧地搂着她，拼命纵马往军营赶，根本没心思打量她怀里的小人儿。
　　步小黛喷了口血，又轻声道：“陛下……你放过我姐姐……”
　　温热的鲜血渗透盔甲，黏乎乎的感觉让沈星朝心烦意乱，他大吼：“你不死，她就不死！步小黛，朕命令你，不准死！”
　　“我不死……”步小黛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