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萤火：秋离》夭气

2、混战中的误伤

　　郦城的风总是带着一股湿润的青草香气，这座慢慢悠悠的城市从来都是特立独行，没有那么多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却拥有中国最多的古建筑群，那些古老的楼房在城市的一角安然的看着细水长流，像个年过古稀的老人，漫漫岁月给了它淡然的情怀。

　　偏生在这样一座时间缓缓流淌的城市里却有着中国最大的百货商场，高度发达的现代科技，这是一座矛盾的城市，又是令人向往的城市。

　　在最新一期的城市幸福指数评选中，郦城高中榜首，整个中国最幸福的人，是郦城人，为此，郦城又有一个别名，天使的城堡。

　　郦城一中，是郦城最臭名昭著的学校，盘踞在静安区的一隅，是一所初高中混合院校，里面龙蛇混杂，汇集的全是无心念书的混混和来自社会底层身份不明的学生，即使在校内整天也是打架斗殴，操场上，楼梯间经常可以看见半干涸的血迹。

　　一中的学生太过凶悍，学校的老师根本不敢管，一句话不对有可能下一秒拳头就上了身，学校根本没有校风可言，在学校，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老师，只是个称呼而已。

　　常驻学校的学生不多，大多都在外面晃荡，偶尔在外面晃累了就回到教室趴着补眠，等到精神好了，继续出去乱晃，学校不像是学习的地方，倒像是他们累了之后休息的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根本就没人管。

　　这个学校就像郦城这座平静幸福城市的脓包，渐渐长大，脓血越积越深。

　　比起其它班级零星的学生，初二三班倒是有很高的出勤率，不大的教室几乎是坐满了人，当然，并没有任何人听课。睡觉的，看漫画的，聊天的，自己做自己的事，完全没有把讲台上讲课的老师放在眼里。

　　讲台上的老师也没有认真讲课，他似乎有些分心，眼神有意无意的飘向了教室的角落，那个临窗而坐的男生。

　　他在看什么呢，都是男生，可那个男生，呃，有些美得过分了。

　　黑色的头发衬得他白皙的皮肤愈发的白，雪白的衬衣解开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露出突出的锁骨，老师的眼睛就盯着他的锁骨移不开眼，那么白皙漂亮的锁骨，比女孩子还要好看的锁骨，只是看一眼就忍不住咽口水，好想，摸一摸。

　　男生的视线并没有放在教室，大而亮的黑眸静静凝视着窗外，淡漠的嘴唇微微上翘，有点像笑，有点像嘲讽，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他就那么安静的坐在那里，只是一个侧脸，还是青涩的样子，可是那惹人遐想的锁骨不知勾去了多少人的眼睛。

　　老师不是第一次偷偷看他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忍不住用眼尾的余光一直扫，心里一边对自己的做法感到鄙夷，一边又忍不住的脸红心跳继续偷看，像是着了魔，逃不出来了。

　　教室里有很多人都在偷偷看男生，男的女的，清一色都是渴望的目光。男生应该知道吧，但是他太过平静，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坐在那里，干净的身体与这个肮脏的学校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这个男生是一中的异数，所有人都对他虎视眈眈，但是所有人都不敢动他，是的，即使是高中部的学生依然对这个十三岁的孩子存着一分忌惮，因为他实在不好对付。

　　老师在办公室听到过其他老师对他的讨论，那个叫秋离的孩子，长了一张女生的脸却比十个男生更加狠，如果被他的脸骗了那可是要倒大霉的。老师还是不懂，他没见过秋离打架，他只觉得那个安静的坐在窗边的孩子即使不温柔至少不会惹是生非，最低限度，他在心里想，秋离不会是那种主动挑衅的人，他看上去真的很乖。

　　下课铃响的前一刻秋离的脸突然转了过来，直直的对上了老师的目光，他的目光很平静，如一潭死水没有半点波澜，反倒是老师吓了一跳，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脸有些微的发烫，老师在心里暗骂自己，多大的人了，居然会对十几岁的小孩儿动那种心思，还是一个小男孩儿，就像，心理变态，这样想着心跳更快了，他慌张的移开视线，羞耻感由心底生出，整个人仿佛被无形扇了几个耳光，火辣辣的疼。

　　老师沉浸在偷瞟秋离被抓包的窘迫中不敢再看他，秋离别过脸，黑色的眸光散射没有焦距。

　　下课铃响，老师拿着课本几乎是逃出了教室，原本就喧闹声不断的教室更加喧嚣，秋离还没坐起来就听到有人叫他。

　　“老大。”来人是他的小弟，杜子元，江湖诨号肚子圆，小名肚子。

　　秋离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什么事。”

　　肚子怒气冲冲走到他身边大声说，“气死我了，刚才我们兄弟几个在外面遇上八中的人，那群人听到我们是一中的居然敢挑衅我们，我们几个当时就被惹毛了，约好了下午在滨江南路的江边干一架，老大，你可一定要去啊，我们揍死那帮小子。”

　　秋离对打架没兴趣，可是初中部的学生都叫他老大，为了这一句老大他不好拒绝。

　　到了下午约定的时间他还是被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几乎是强逼着去了，他无所谓，打架什么的他不在乎，所以要去就去吧。

　　没一会儿八中的人也来了，来的人数量很可观，谁说只有一中的学生不学无术，看看八中的架势混子也不少嘛，只是一中是看不顺眼就动手，不管时间场地，不像其他学校的学生那么会装罢了，于是一中承担了几乎所有中学的骂名。

　　走在八中最前面的人似乎就是人群的老大，斜睨着眼不可一世的表情很欠揍，他看到秋离的时候微怔了一下，秋离的衣服太白太干净，清爽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来打架的，眼睛瞟到衬衣里的锁骨眼神变了变，他十五岁了，而且早熟，对男女之事已有深入的了解，看着眼前的人心里突然产生异样的感觉，有些痒，又没办法挠。

　　两边人马到齐，在距离两米的地方停住了，肚子大吼，“操你妈，说什么动动手指就把一中的人打趴下，带这么多人来，是怕吧。”

　　八中的人也发话了，“切，还以为一中的人有多了不起，外面传得有多厉害，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连娘娘腔都带来了，你们学校是没人了吧。”

　　八中人群里传来哄笑，看着秋离的目光带着嘲讽。

　　“我操你妈，敢骂我们老大，你不想活了吧。”肚子面带怒气的大吼，整个人提着棍子就跑了出去，一中的人见到肚子跑在前面纷纷跟在后面冲了过去，八中的人也不甘示弱，一场混战几乎就在顷刻之间拉开了。

　　两边的人数都很多，没过一会儿范围就大规模蔓延开来，完全无法控制，初夏的下午，太阳快下山了，天边的红日照亮了这群十几岁的小孩儿满脸的戾气，像一个个嗜血的怪物，打红了眼，互相缠斗不休。

　　秋离在人群中依旧是干干净净的，他的眼神淡漠，红色的夕阳拉长了他的身影，单薄的身体看上去有些孤寂。

　　没有人敢轻易近他的身，因为之前几个企图攻击他的孩子在刚碰到他的衣角的时候就被一脚踹出去好远，他的力气很大，捏着别人的手腕是要捏碎的力度，因为秋离，八中的人莫名的忌惮了很多，而那个八中的老大偶尔回头看到秋离一双眼睛又不安分的锁住了他，真是让男生不屑女生嫉妒的脸呢。

　　提着棍子就要招呼秋离，却在离秋离不远的时候听到了一声惊呼，“死人了。”

　　人群顿时骚乱起来，秋离的心一沉，没过多久慌张的孩子纷纷跑掉了，之前嚣张的气焰在那一声哀嚎中消失不见，偌大的滨江南路，刚才还打得热火朝天的两队人马屁滚尿流的散去了，秋离站在原地看着惊慌逃跑的众人没有动，夕阳还未完全落山，最后的玫瑰色的云彩投射的瑰丽的光线落在马路上，秋离看见了一个小孩子躺在路边，血从他的头上缓缓渗出染红了路面。

　　秋离皱眉，他走上前蹲下身探了探小孩的鼻息，还好，还有气，没有多想，他背起地上的孩子就往医院跑。

　　将孩子背起来的那一刻小孩子醒了，他睁开眼只觉得头一阵一阵的疼，然后对上了单薄的背还有细细黑黑的头发。

　　滨江南路有一家医院，离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只有十来分钟，秋离背着孩子在马路上狂奔，没一会儿身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单薄的衣服被汗氲湿，背上的小孩子能够感受到从背上散发出的滚烫的热度，湿湿的粘粘的，被人关心的有些温暖的温度。

　　急急跑进医院，护士看到秋离大汗淋漓的样子急忙跑过来扶住了他，进入医生办公室将小孩子放在凳子上的时候他看到小孩子睁着一对大眼睛仔细瞧着他，来不及擦汗，他蹲下身看着小孩子不知怎么的就冲他微微一笑，像是安慰。

　　他说，“不要怕，没事的。”秋离自己也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笑得这么温柔。

　　小孩子擦掉了他额头上的汗，说，“我不怕。”

　　没有惊慌，只有眼神里传来的满满的安心。

　　检查结果出来了，小孩子的脑部并没有什么大碍，包扎了之后在伤好之前不要碰水就可以了，离开医院天已经暗了下来，冷风一吹汗湿的身体一下子变得冰凉，好冷。

　　最终还是放不下受伤的小孩子一个人回家，天已经黑了，小孩子这么小一个人走在路上很危险，还是决定送他回家。

　　两个人在路上慢悠悠的走着，小孩子歪着头看着秋离，他的脸在暖黄色的路灯下显得分外的柔和，连带着平日里一贯冷淡的眼神也变得温柔起来。

　　小孩子轻轻的开口，“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秋离看着小孩子微微上翘的嘴角像是在笑，“我叫秋离。”

　　“秋离。”

　　“嗯，就是秋天分离的意思。”

　　小孩子眼睛弯弯笑了起来，“我叫安宁，就是很安宁的意思。”

　　秋离揉了揉安宁的头发，“真是个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