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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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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演员,天生的演员。大家都说我是个得老祖宗庇佑的,天生该吃这碗饭。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凡是被我所演绎过的角色,便都成了经典和固定形象,无一不深入人心。
没有任何人可以超越我,因为那些曾超越我的人,我永远都不会再次见到他们了。
第一幕——缘起
纯是作为本年度的毕业生来到公司里的,新手一个。按照公司的传统,这种愣头青是要跟着某个前辈学习一段时间的,一个前辈带着一两个小辈熟悉环境和工作方式,心肠好的前辈还会为其牵连一下人脉,指点一下圈内不为人知的暗门。
这种事我一向懒得管,毕竟我手上的工作多。总监也明白我的性子,过去从不要我带人,但是今年,他把纯分给了我,要我好好指导他。会议结束后,我就朝着总监办公室去,陪着一群乳臭未干的小鬼办家家酒?我才没那个闲工夫!
“……纯也许会成为本公司最有前途和实力的那个人。”站到办公室门口时,我听到了总监如是说。准备敲门的手放了下去,我沉默的转身离开。
回到休息室,我发现纯已经被工作人员领进去了。他乖巧的坐在布艺沙发上,听到开门声便飞快的站起身,对着我羞涩的打了个招呼,见我没什么表示,竟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手足无措的垂头站在原地。
我毫不客气的打量着他。
清秀的眉眼很是精致,颇有几分江南烟雨的淡雅出尘,年轻匀称的身形偏瘦却不虚弱,真是时下最受欢迎的模样。
似是感觉到我直勾勾的眼光,一直低着头的纯不适的略动了动,柔软的碎发擦过脖子,盖住了微微泛红的耳尖。他抬起头,对着我笑了,眼睛亮晶晶的笑得单纯,一副不知世事的干净模样。
我忽然明白了总监的话,纯是块未经雕琢的原石,当他被匠人细心打磨后,其绽放出的光芒——不可估量。
“前辈——”柔软澄澈的少年声线,“我……我可以帮你做些什么吗?”
“不需要,你刚到公司,现在歇着就好。”我扬起惯有的假笑,温和的扮演知心大哥哥的角色,继而转身去背台本,却未发现纯一瞬间表情的僵硬。
这是我和纯的第一次对话,后来回想起此刻我才发现——一贯以演技著称的我面对纯时,所失控般流露出的抵触与妒意。
第二幕——雏凤
公司收到了Ds的邀请并决定为其新产品拍摄宣传片。Ds是跨国大企业,其产品更是高端与优雅的代名词,为社会上层所追捧。这个片子,想必会在世界各地播出。在上次拍摄受伤之后我便没接过新工作,这次正是个再次出现在公众眼里的好时机。
过去,这种片子的主角一向是由我来负责。但是这次,总监却犹豫了,在我和纯之间。
“纯是新人,这次是打响他知名度的绝佳机会,所以……”
主角给了纯,而我却被安排做了他的陪衬,拿到了一个配角的任务,全场只露过半张脸,悲哀到连一句台词都没有。
纯他表演的很好,可见底子不错,人又勤快好学,在这将近半个月的拍摄过程中,迅速组建了自己的人脉,获得一致称赞。大家都笑称纯是雏凤,虽尚显稚嫩,却难掩其日后的光芒和锐气。纯对此却总是谦逊的一笑,表示自己还差的很远,是前辈们谬赞了。
但是我却观察到了,纯在待人接物的笑容中掩藏的——不顾一切向上爬的野心。
我好像看到了当年的我。
刚进公司的我,也是因为出色的潜力被送到了最具影响力的前辈身边学习。
我想要站到高峰,所以不择手段的往上爬。然后,我和前辈住在了一起;再然后,前辈去世;紧接着,我便成了演艺界的——神话。
第三幕——注定
我竟然和纯住在一起了。是他先提出来的,他对我说家离得太远往公司跑不方便,所以想借住。如此蹩脚的理由,我竟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我想我快疯了。
纯入住后,我总是在夜深之时悄悄走进他的房间,端详着他月光下的睡颜。纯他总是毫无防备的睡着,也从不锁门,完全没有对我有戒备的样子。
真是个干净的孩子,我是这样觉得的。
宣传片上映了,效果非常好。梦幻的灯光背景与催人泪下的故事相结合,赚足了观众的眼泪与喝彩。也由此,纯的人气几乎一夜暴增。
奇怪的是,当纯看到这一切时,并没有像当年的我一样欢呼雀跃,而是……不!甚至是用哀伤或迷茫的复杂眼神看着我,那么安静,那么让人心疼,甚至让我沦陷其中。
但是,他所带给我的威胁,是绝对不容忽视的……
我决定毁了纯。
第四幕——疯魔
我家起火了,在纯熟睡之时。
我在他睡之前悄悄给他喝了少量安眠药。他睡得很沉,以至于当他躺在炙热的火焰中时,还是保持着那张安逸的睡脸。
我静静的站立在燃烧着的阁楼门口,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冲进火场,将纯救了出来,送进医院。
我站在手术室门口,心脏不规律的狂跳,手心汗津津的,不由自主的默默祈祷。
我只是想毁了他,想保住我的地位,我不想要他死!他和其他人不一样!和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他待我很好,很体贴,让人窝心,这种感觉我从未有过,我很喜欢他呆在我身边。而且!他很干净,这个世界上干净的人不多了!留下他并不多余,是吗,上帝?
再次见到纯时,是手术成功的第三天,就在他从重症监护室转入普通病房时,我带了一束蓝色鸢尾去看他。
纯伤的很重,丑陋的疤痕几乎爬满了他的全身,火焰灼伤了他的小部分运动神经,几乎一辈子都只能缓缓的行走,更别说跑跳了。
这场大火,给他留下了难以修复的暗伤,但唯独他的脸和脖子,医生竟表示可以恢复如初。上帝果然是偏心的,因为纯留下了他最迷人的细长脖颈。
纯看到我进门时笑得很开心的打量着我,并愉快的表示‘前辈没有受伤真是太好了’之类,当他的视线扫到我带的花时略愣了愣,随即用其独特的嗓音轻声念出蓝色鸢尾的花语:“宿命中的游离和破碎的激情,精致的美丽,可是却易碎且易逝的啊……”我站在床头看着他若有所思的脸,一瞬间竟有种‘如果纯告发我,那我就认罪’的想法。
我被自己的疯狂设想惊出一身冷汗,转而又后悔花买的不合适,正当纠结着要不要解释时,纯却释然的笑了。看着他近乎天真的笑脸,一阵阵的苦涩涌上喉咙,接着,我像个傻子一般的,对着纯笑了半晌。
纯恢复的很好,当他换上长衣长裤时,在外观上已经与正常人无异了。但是他的知名度还是不可遏制的跌落下去。一个失去了灵活身体的演员就只能做个花瓶,如此,又有谁会为他出力气去捧呢?
纯依旧住在我家,他说他想寻找机会,我再次同意了,因为我明白,他已没有机会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