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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喜新厌旧不如洗心革面(四) ...


  •   一阵稍显急促的脚步声渐渐逼近,瞿落扬眉,收起了刚才那副无奈的表情,她半倚在榻上,低眉敛目,薄唇紧抿,一副泫然欲泣的面孔。

      景怀仁踏进房内时看到的正是这副景象。

      榻上的美人双目含泪,眉头紧蹙,看起来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他心里一颤,也顾不得刚刚小厮的报告了。小瑕这样柔弱单纯,怎么可能会欺负一个和自己无怨无仇的下人呢?定是那下贱的小蹄子看小瑕无依无靠,又甚得自己的宠爱,便心生不平,故意使坏了吧。

      此时的景怀仁却忘了,他口中“下贱的小蹄子”正是前些日子还与自己耳鬓厮磨的软玉温香。

      他连忙疾步上前,坐在女子的榻边,牵起那柔若无骨的小手,轻声道:“怎么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瞿落抬起那泪眼汪汪的眸,瞥了一眼满脸心疼的男子,微微摇了摇头,小声说:“奴家并不曾受什么委屈。”却是一句话未说完,便有清泪从眼角滚滚而落。

      任谁看了,都是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景怀仁心都要化了,他忙伸出手去,动作温柔地拭了拭女子脸上的泪滴:“小瑕,我知道你善良大度,可是你这样隐忍不说,着实让我心疼啊。是不是下人侍奉的不周到?”男子站起身,往屋内环顾一周,发现平日在小瑕屋内伺候的几个侍女都不见了踪影,他不由得皱了皱眉,怒喝道:“黛儿呢?这个死丫头跑哪儿去了?!”

      即刻有丫鬟从门外急匆匆地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回老爷的话,小瑕姑娘刚刚觉得茶凉,黛儿姐姐就去重新端茶了。”

      “端茶?”景怀仁狐疑地挑了挑眉,又回身看了眼瞿落,道:“仅仅是端茶就能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不待地上的丫鬟回话,瞿落就连忙嘤嘤哭泣了两声,啜泣着道:“公子可要为奴家做主啊……”说着,她像是无依无靠的落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一般,小心翼翼却又牢牢地抓住了景怀仁的衣袖。

      景怀仁心一紧,重又坐回榻边,把瞿落拥进怀里,用手轻抚怀中女子那乌黑柔软的发,试图安抚女子的情绪:“小瑕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轻饶怠慢你的人的,我要让这些贱婢知道,谁才是这个家的主子!”

      伏在景怀仁肩上的瞿落看得分明,跪在地上的丫鬟,在听到男主人这句话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那抬头望向男人的一双明眸里,也充塞着满满当当的不甘和难以置信。

      就像是曾经唾手可得的幸福眼睁睁地被人打碎一般,打碎它的人居然还是往昔制造它的人。

      瞿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就是要让她们明白,她们曾经信赖爱慕的男子,是多么的不堪!

      她轻轻推开景怀仁紧紧圈着她的手臂,欠身用丝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滴,声音轻柔却足以使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公子对奴家的心意奴家明白,只是,奴家不忍黛儿就此受到严惩,如果……公子一定要赏罚分明的话,那就把黛儿撵出府去如何?然后再给一定的银两作为补偿,也好叫她出去自谋生路。”

      景怀仁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你的主意不错,就这么办吧。”黛儿虽然是他曾经很喜欢的丫头,眉清目秀,温柔体贴,可是与小瑕比起来,就像是顽石与美玉的区别,他心内尽管有些许不忍,然而此时此刻,却一心为博取小瑕的欢心。

      “哗啦——”一道清脆刺耳的声响从门口传来,屋内的人不约而同地朝门口望去。

      站在那里的是黛儿,她手中刚刚端着的茶盘茶碗全都摔在了地上,砸了个粉碎。

      她“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落魄失神地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赶我走……”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发疯一般地跑过来跪到景怀仁的腿边,紧紧地抓住了男子的裤脚,声嘶力竭:“老爷求求你,不要赶我走,不要!”

      却只得到了景怀仁冷漠的一瞥和毫不留情的举动。

      景怀仁伸手一搡,可怜的黛儿就这么被推了出去,狠狠地摔在地上。

      匍匐在地的女子嘴角微动,声音细若蚊蝇,可是瞿落还是听到了。

      她在唤:“三郎。”

      那是景怀仁的小名。

      对不起,瞿落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不忍心再看黛儿的表情。

      她知道,不管是黛儿也好,还是眼前跪在地上的丫鬟也好,都曾经把一个女人最渴求的美梦寄托在景怀仁身上,而她现在所做的就是把这幻境般的美好彻底地打破,然后将冷冰冰的现实呈现出来。

      何其残忍。

      可是,她必须要这样做,她的计划离最终目标的实现还差的很远。

      景府现在处于一种风声鹤唳的混乱状态之中,除了老爷夫人、跟随景府多年的老管家和那位新近入府的姑娘外,其他人几乎都陷入了人人自危的境地。

      先不说那个往昔甚得老爷宠爱的俏丫鬟黛儿转眼间就被逐出了府,最近就连老爷身边伺候的丫头都先后以微不足道的理由一同被赶出了景府,还有那个几年来一直鞍前马后为景怀仁奔波劳碌的车夫景轫都被调离了景府,不得不去了景家经营的绸缎庄工作。

      而这一切,都直接或间接地与那个叫做小瑕的女子有关。

      “夫人,您可要为老奴讨回一个公道啊。”趁着绸缎庄没生意的间隙偷跑回来的车夫景轫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那张饱经了风霜的脸上已是老泪纵横。他不能忍受这么多年为景府的付出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尤其是竟还因为一个女子的搬弄是非!

      对于那个女子,他自然是恨得牙痒,可是老爷的做法却更让他心寒。他不明白,难道他多年来的劳碌,老爷竟都忘了吗?

      坐在椅子上的女子连忙欠身道:“景叔,您快起来说话,您所说的我都明白了。”

      “是呀景叔,夫人这几天也很为这件事忧心呢,您要是这么一直长跪不起,岂不是在逼夫人么?”女子身后站着的丫鬟上前一步道。

      “老奴不敢!”景轫说着,忙站起身来,垂首立在了一旁。

      陈氏瞥了一眼满面泪痕的老车夫和一旁满脸愤愤不平的丫鬟青絮,心里的忧虑更甚。

      她知道眼前的景轫和青絮所怨的,所不满的,所控诉的,都指向了一个人,而她自己又何曾不怨?正是那个凭空出现的女子,夺走了夫君本就很少在她这儿停留的注意。

      可在怨恨过后,却也明白,自己的那个相公本就是一个薄情之人,那位女子的出现,只是让自己更加彻彻底底地了解了这个事实而已。

      她怨不得别人,要怨只能怨自己当初嫁错了人,误把浪子当良人。

      只是内心的某一隅却仍然留着一抹愚蠢的希冀。当年那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在新婚之夜挑起自己头顶那块红盖头时,暖如春阳的微笑,直到今日,都仍然是自己赖以依存的慰藉。

      若有一天,夫君能够幡然醒悟,自己才是最爱他的那个人,该有多好。

      为了这个愚蠢的希冀,她曾经卑微到尘土里。

      可现实却是残忍的,一点一点地撕破了她最后的幻想。

      午夜梦回,她总是被窗外秋风敲打落叶的声音惊醒,然后看着身侧空空如也的床铺,辗转反侧,却再也无法入睡。

      那个曾经深爱她的,她曾经深爱的男子,终究是回不来了。

      “夫人,您不能再这样忍气吞声下去了!”

      身旁青絮尖细的声音一下子惊醒了她,陈氏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她抚了抚手腕上的红色玛瑙珠串——那是她去观音庙里求来的,寄托了她希望家庭和睦的美好愿望的珠串——喃喃道:“是不能这样下去了……”

      对夫君的爱她已然不可能再去奢求,而对那些无辜遭遇不幸的家仆们,她却实在是无法做到不闻不问。

      秋日的风越来越冷清,墙院里已经簌簌落满了一层淡金色的银杏叶,静静地躺在风过之后蓝得邈远的晴空下。

      瞿落裹紧了一些肩上的披帛,手捧着一壶热茶暖着,她看了一眼窗外枝头上叽叽喳喳的,本不应该在这个季节出现的燕子,抿唇一笑。

      “喂,你不觉得这几日你的做法太过火了吗?”瞅着屋内无人,系统阿渣从半空中渐渐浮现出它那圆滚滚毛茸茸的身子:“你就不怕景府的下人团结起来反抗你?”

      “他们不会的。”瞿落摇了摇头,淡淡道:“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是景怀仁而不是我,让他们落到了今天的境地,因此,该怨恨的,应该是景怀仁不是么?”

      “可总有一些人会把你当做出气筒的,那个时候你的处境就会很危险……”

      “你是在担心我么?”瞿落打断了系统的话,讶然地挑了挑眉。

      然后她看到系统君的脸,啊不,是整个身子,红了——虽然只有一瞬……

      瞿落不禁哑然失笑,没想到,她居然从一堆机器制造出来的代码身上,得到了失落已久的关怀。

      “本系统只是在担心你完不成任务而已!”系统君恢复常态后,连忙反驳道。

      瞿落却是微侧了侧头,嘴角也是不自觉地扬起:“放心,我自有对策。”

      她当然考虑过这个结果,为了避免这种失控的局面,她已经做了大量的准备,只是还欠缺一个关键的环节,而就在刚才,那只被她施了法的叫声动听的燕子使者,已经告诉她了,那个欠缺的环节,马上就会主动找上门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喜新厌旧不如洗心革面(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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