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顾红妆落》末亦

53、一罐干菜，一阵怒骂

　　萸落站在院门口，言笑晏晏道：“徐伯伯，徐伯母，你们好呀！”
　　二老停下手中的活，面面相觑，门外这位眉眼盈盈的姑娘应该是从没见过吧？怎么好像彼此是很熟悉的样子？
　　院门原本就是半掩着的，没有关好，萸落就站在门缝间，冲着里头说话。便是从没有读过书的老俗人，也懂得这样不妥。
　　徐老走过去将门打开，打量着二人，问道：“有什么事吗？”
　　“我们二人，是昆仑弟子，此次下山办事，徐双师兄得知我们要来宁城，特意托我们到他家来看看，给您二老报个好。”
　　面对这种陌生又尴尬的场景，萸落总是能立刻想出一个与此相契合的角色，扮演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徐老瞧着二人身量穿着的确不凡，一听是昆仑弟子，顿时笑脸相迎，“原来是昆仑山的仙子啊，快！快请进！”
　　“老婆子，快给二位仙子倒茶！”
　　自从徐双离家，鲜少有家书寄回，说实在的，为人父母的，哪有不担心自己的孩子在外过得好不好呢。
　　一坐下，徐家二老便拉着萸落询问徐双的近况。
　　且顾从进门开始，就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二老也会察言观色，心想着且顾一定是有品阶的仙子，心气高了些。
　　“徐双师兄一切都好，您二老不必担心，上次师门功力大赛，徐双师兄还拿了第三名呢！”
　　萸落精心编织的谎言，让徐家二老十分开怀。
　　“徐伯伯啊，当初徐双师兄是怎么去的昆仑山啊？”
　　绕了一大圈的家常，让其放下戒备之后，萸落终于把此行目的亮了出来，开始套话。
　　“我们这儿的白鹤观啊，不就是你们昆仑山的仙子每月都要来开坛讲法的吗？双小子，就是被相中的！”
　　萸落恍然大悟般地点头，“我就说徐双师兄的天资怎么这么好呢，不像我，去昆仑山拜师学艺，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劲儿。”
　　“仙子谦虚了，能进昆仑山的说明都不差的。”徐母摆摆手，但是心里的自豪和骄傲是压制不住地往外溢出。
　　“这白鹤观我都还没去过呢，能出来开坛讲法的都是师尊级别的。”萸落抿了口水，说道。
　　“我知道了！不会是师尊们偷偷在白鹤观传授了徐双师兄什么秘密功法吧？所以他的进步几乎是连跑带跳的！”
　　此时，且顾轻咳了一声。
　　萸落像是懂了什么似的，收敛了一些。
　　徐老活了大半辈子，懂得人情世故。眼前这小姑娘看起来身份家世是不差的，她话里话外明显的就是对徐双的妒忌。
　　在昆仑山这种修仙凭实力的地方，虽是后辈，但不如一个身份家世不如自己的人，年轻人有傲气也难免的。
　　“双小子毕竟是男人，皮糙肉厚的，也能吃苦耐劳，有今日全凭他自己，我们老两口只盼着他活得好。当年啊，他在白鹤观被相中，直接就被送去昆仑山啦，都没能在家多待。”
　　徐老这句话，便是在回答萸落刚刚阴阳怪气的一问，话里话外也毫不掩饰自己对儿子的自豪。
　　萸落讪讪地笑笑，捧着水杯不说话。
　　“时候不早了，那我们二人便不打扰了，您二老多多保重。”且顾提出辞行。
　　徐母赶紧起身，拿着一个罐子开始装干菜，“带些干菜走吧，虽没有多美味，但是双小子喜欢，我们别的也没有，二位仙子尝尝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萸落想说拿着这么个罐子，也太不方便了。
　　“拿着！可别是嫌弃了我们农家。”徐母故作生气。
　　“没有，怎么会呢！”
　　“我们自己做的干菜，可香了，拿着吧！”
　　推脱不成，只好客气地收下。

　　萸落捧着干菜罐子，跟在且顾身后。
　　沉默了一路，这一趟收获挺大，问到了想问的，而且去时空手，回时却捧了满满一大罐干菜……
　　“这干菜确实是越闻越香诶！”
　　徐双的父母都是老实人，对修仙不过也是浅薄的了解，至于修仙都要做些什么都是一知半解的。所以，这样的人，也比较好作为目标吧。
　　天上和人间，好像差不多，人与人的生活是好还是不好，都有定数。
　　还未真正入夜，但是路两旁的灯笼都已经亮起来了。街上的小贩开始收拾物什，准备回家了。
　　走着走着，且顾的脚步停了下来。
　　“怎么啦？”
　　顺着且顾的视线，严府二字映入眼帘。
　　府门前的两座石狮子庄严威视，稳稳当当地镇守着，府门紧闭，也不见有小厮出来挂灯笼。
　　“这……不会就是我们要找的严明的严府吧？这么巧？”萸落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得意，这就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凑巧啊！
　　“这里以前是许府。”且顾冷声道。
　　人间的物是人非，怕是再寻常不过了吧。
　　他是想起了自己在宁城的最后一世？
　　最后一世……不知道他是不是有遗憾呢？
　　“要不进去看看？”萸落提议道，“也算是半个您的府邸。”
　　且顾瞥了萸落一眼，不明白她突然在酸些什么，“如何算我半个府邸？”
　　“啊？您之前不是姓许吗？”
　　“人间十世，有如梦幻泡影，过去了便是消失了，世上再无许成析。”
　　“哦……”萸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明日再来拜访。”说罢，且顾便继续向前走了。
　　萸落只得跟上。

　　一回到酒楼，萸落就瞧见了掌柜的，依旧在柜台里算着账，算盘噼里啪啦地响。
　　本想不经意地和掌柜的搭话，但是怎么也想不出好的由头。总不能夸人家算盘打的真好吧……
　　“咳咳，掌柜的，今天酒楼的房间还是满的吗？”
　　掌柜的抬头打量了一番，眼尖地判断出此二人中，拥有钱财话语权的是且顾。当萸落问出这句话时，且顾头都没有回，径直往二楼走去。
　　于是，果断地低下头，答道：“嗯！”
　　萸落不死心，“生意有这么好吗？”
　　掌柜的也很干脆，“挺好的啊。”
　　“呵呵呵，看不出来……”不过转念一想，萸落还是把心思放到了严府上，“诶！掌柜的，跟你打听个事儿啊。”
　　掌柜的头也不抬，“姑娘何事啊？”
　　“这宁城严府的儿子，是不是叫严明啊？”
　　掌柜的这才抬头看了看萸落，有些惊讶，“严明是严府的孙子，他早些年就离家了，你今天见到他了？”
　　萸落摇摇头，“不是不是，我就听说……听路上有人说严府的严明公子长得俊秀……”
　　“听错了吧……严明长得五大三粗的，是严平长得俊秀！”
　　“啊哈哈哈……”萸落尴尬地笑笑，回想了一下严明的模样，确实不像个公子哥儿，也不知道刚刚这句胡话是怎么说出口的。
　　“不过这严平也比不上你们家这位俊秀，你不会……”掌柜的看萸落的眼神有些鄙夷，“姑娘啊，要学会知足。”
　　这天是聊不下去了……
　　“知足！我马上知足！”说完，萸落也不等掌柜的接话，赶紧上楼去了。

　　想到今天自己是在床上醒来的，晚上又要再和且顾同一个房间，萸落略有些苦恼。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感觉，也太尴尬了吧。
　　说好了的，他睡床上，自己睡坐榻，到头来，说好也是白说。
　　“殿下……”
　　且顾正坐在喝茶，这架势……好像特意在等她似的
　　“怎么？”
　　“刚刚在楼下，我看到厨房闹老鼠呢，这家酒楼的卫生也太差了！估摸着，房间的卫生也不行，我们要不……换一家住吧？”
　　萸落捧了一路的干菜罐子，到现在还抱在怀里，突然一下觉得它好重啊，手好麻啊……
　　且顾轻抬嘴角，“夜深了，先休息吧。”
　　好吧，申请被驳回了。

　　望天教内。
　　赖升正向太清真人汇报白鹤观的情况。
　　“这个进度下去可不行啊，你该知道我的要求是什么。”太清真人摆弄着沙盘里的假人。
　　赖升答道：“属下明白！属下定会亲自监督白鹤观的试炼，尽快多选出一些可用之才！”
　　沙盘不大，但其地势和构造，只要是有些资历，且熟悉松青派的人，都能看出这正是按着幽谷的样式做出来的。
　　现在，沙盘里摆了约莫有二三十个假人，分别所站的区域不同。
　　“你看看，就现在这样，怎么够呢？”
　　赖升也是太清真人身边的老人了，“属下想着，光白鹤观一个点是不是不够，要不要再找一个点，这样扩大范围，说不定能吸引更多人呢？”
　　“可以啊，你想做就去做。”太清语气轻松地应着，可转而又提高了音量，“那昆仑的人愿意吗？教内还有人手可以再排吗？且不说这些，到处布点，可还有一点隐蔽性？要弄的人尽皆知吗？”
　　赖升垂头，“是是是，属下欠考虑了。”
　　“你啊你……”太清真人指了指赖升，有些怒其不争之感，“你的火候就总是差那么一点！”
　　“教主教训的是！”
　　太清真人看看外面的天色，还早的很，既然闲来无事，便想着出去走走。
　　赖升跟着跟着，突然想起，“对了，此次去白鹤观，没见到德兰，在观里找了也没找着。”
　　太清真人顿足，回头看向赖升，“这老东西怕是躲在哪里喝大酒吧？”
　　赖升倒是惊讶太清真人对于德兰的态度，居然如此放松，“之前从来没发生过，总是早早地就候着了，他还指着您给他一□□气呢，怎敢如此放肆？”
　　“德兰可是平日饮酒之人？”
　　赖升一愣，“这……难道……”
　　“仔细想想，昨日可有何异常之处？”太清真人眉头紧锁，冷声问道。
　　此时已然毫无散步的闲心，赖升背后冷汗涔涔，开始回想昨日的各个细节，但没有头绪。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太清真人怒道，“他这样点头哈腰的奴才，怎么会错过昨日向你献殷勤的好机会？观里都找了也没找着，难道不可疑吗？”
　　赖升惊得跪地，匍匐在太清真人脚下求饶，“是属下办事不力，属下……属下即刻再去一趟白鹤观，探查究竟。”
　　“还不快滚！”
　　赖升一边应着，一边连滚带爬地从太清真人眼前消失。
　　太清真人背着手，独自站了一会儿，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大步朝着书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