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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光棍节无责任虐狗番外(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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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到盏灯时分,褚国皇宫内。
皇帝的寝宫太极殿内外灯火通明,从褚明帝居住的宫殿门口到正殿大门附近,每隔十来步就有一名内侍站着。
他们每人手中都提着一盏莲花形状的灯笼,队列伸展开去,竟有几千米远。
从天上往下遥遥的望去,就像是一条漫长清浅、光芒闪烁的星河。
明月清风,光影摇曳,宫墙巍峨,四周静谧无声。
宓襄头戴最简洁样式的凤冠,提着宽大的裙摆从步辇中缓步下榻。
她一抬眼望去,便看见了这清丽中带着一丝寂寥的皇宫夜景,不由得驻足须臾,轻声喟叹。
宓襄一下步辇,娟儿便动作娴熟的将她身上披着的雪白的毛绒斗篷的帽子扣了上来,挡住了她大半张脸。
娟儿收回手,看着自家娘娘在灯光的照耀下目光平静的侧脸,有些出神。
柔柔的光晕下,她白日里的红唇白肤的优势不甚明显。或许是被光线模糊了轮廓的缘故,她周身不威自怒的庄严气息也淡了许多,竟让娟儿生出了一种,多年前初见娘娘时的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本宫待会儿自己进去。娟儿,你不用跟着了,回去吧。别叫你夫君在家等久了。”
娟儿闻言微微一怔,很快回过神来,俯首道:“是,皇后娘娘。奴婢恭送娘娘。”
宓襄头部微侧,冲她点了点头,踏进了太极殿内。
除开左右拎着灯笼照明的两人,其他的内侍们忙不迭的跟在她身后。
进了太极殿正殿,屋子里常年熏着的龙诞香还在,角落里的暖炉也时刻加着火,温暖如春。
宓襄一边往里走,一边将身上厚实的斗篷解下,张敬忠连忙动作轻快的接了过去。
她足下一顿,有些意外道:“张公公,这点小事儿,怎么好劳烦你老人家?”
“不劳烦、不劳烦。娘娘的事,哪样都不是小事,下头的人总有不周到了,老奴不放心。”张敬忠笑呵呵道,“娘娘,茶水一直暖着呢,老奴一会儿就给您端进来。娘娘来的时辰稍晚,想必用过晚膳了。可要老奴再去备些糕点,晚些时候好给娘娘送来?”
呵,这么体贴入微,真是奇了怪了的。
宓襄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却是丝毫不为所动:“有话直说吧。”
张敬忠笑容一僵,很是无奈道:“奴才的什么心思,什么都瞒不过娘娘的眼睛。朝中事务繁杂,陛下今日有些不高兴,还请娘娘多担待些。”
搞半天是给褚央待会儿意料中的撒泼打诨提前打预防针来了。
这姓张的甭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过了头,对皇帝还真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好。
宓襄心思一转,也有些为褚央感到欣慰,淡淡一笑道:“张公公放心,本宫心里有数。”
说罢她冲着屋内大声说着“是我,我进来了”,用力推开了皇帝入寝的里屋的房门,张敬忠无声的在她身后关好门。
宓襄进去的时候,褚央正斜躺在龙床上看折子。
屋子里熏得很暖和,他也就穿了件明黄的暗龙纹绣金丝中衣,姣好的身形在薄薄的衣衫下若隐若现。长而浓密的乌发半挽半散,落了些在平直的肩膀上和胸前,还有些洒在青金色系的枕套上。
褚央的姿态,真是说不出来的慵懒随意,还是和往常一样,秀色可餐。
她站在离他不过几步远的位置,就像看完美的艺术品一样静静的欣赏了好一会儿才走上前去,笑眯眯道:“看什么呢,这么入迷,我进来好一会儿都不搭理。”
褚央不动声色的瞥了她一眼,随手翻了翻页,不冷不热的哼了一声。
催魂儿似的把人从隋亲王府催回来,就这态度?怪不得张敬忠那么担心呢,不知道之前已经发了多大的脾气。
宓襄笑意逐渐褪去,腰还酸着呢,哪有兴致哄他,干脆单刀直入道:“有什么不满意的就直说。几岁了,还生闷气。”
褚央将本来就是个摆设的奏折往旁边一扔,强忍着怒意,看着宓襄的眼睛不服气道:“你是不是又想说朕幼稚?”
“哈?原来,你也知道你幼稚啊,褚三岁陛下。”
褚央一下子就跟被火点着了炮竹似的,嗖的一下从龙床上窜起,跪坐在床上大声道:“是,我幼稚,再幼稚也比你风流好!”
宓襄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道:“你说谁风流,我?”
“没错,说的就是你!”褚央接下来的话跟连珠炮似的噼里啪啦炸了一串,“天天没事儿就往隋亲王府跑,这也就罢了。昨天夜里到现在这么久了,要是我不派人去喊你,你是不是又要在那儿过夜?你知道朝野上下都在悄悄议论着什么吗?他们说,朕的皇后红杏出墙了!朕每天起床都能听到全天下人都在说朕的皇后在出墙!身为一国之母,你就不能稍微收敛一点,给我点面子吗!”
我居然被一根萝卜说风流,这都什么跟什么……
宓襄简直要被气笑了:“我就是去看看皇叔,看看琼枝,哪里就天天出墙了?你这人怎么心眼儿比针眼儿还小呢?而且就是出,出的也不是你褚央宫里的墙!别忘了,你顶多就是个小——不对不对……”
她伸出一根小手指,故意比给褚央看道:“你连小都算不上,顶多是个通房的。”
“宓襄!!!”
一声暴喝凭空炸响,吓得端着茶盘犹豫着要不要敲门的张敬忠手下一滑,差点把一整套上好的青花瓷茶具给打碎。
好久没听陛下这样吼了,还有些怀念呢。看来,陛下和娘娘这场架,一时半会儿是吵不完的咯。
张敬忠稳了稳手上的动作,无奈的摇摇头,决定暂时不送茶水进去了。
话匣子一开,接下来,两人跟斗鸡似的吵得昏天黑地。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前些天你去太医院找宓文渊,又趁机跟那个陆羲之说说笑笑的!”
“褚央你大爷的!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为什么就非得把我说成个招蜂引蝶、见一个爱一个的人!人苏寒山苏少卿早就成亲了,你还老提他。今儿居然还把陆太医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翻出来了,要我夸你记性好么?可你别忘了,我记性比你还好,你曾经那后宫佳丽三千人的花名册还在我屋子里摆着呢!”
褚央瞬间就心虚了,只得故意转移话题,语气放缓道:“我大爷就在隋亲王府,你不是才见过么。”
“无聊,一点也不好笑。不跟你吵了,一个人玩儿蛋去吧,再见!”
说完这话,她扭头就走,转眼人就不见了。
本来在宓襄面前是个花心无情只对某人专情的霸道总裁,结果不知怎么的经年累月就变成了个别扭好面子的幼稚鬼的皇帝陛下纠结了几秒钟,终于还是妥协了。
“好好好,不吵了。我认输。”
半响没得到臆想中的回应,帘幔重重、雕栏画栋的诺大的寝宫内龙诞香昼夜不停的烧着,熏得人意识朦胧,也熏得他有些心慌。
他明白,今天的争吵根源,并不在宓襄风流与否,更不是因为他口中的苏寒山或是陆羲之等人。
归根究底,在于他内心的不安。
年少时因为一个人,褚央曾一度以为,对帝王来说所谓情爱之事,不过都是将一切的利弊得失、尔虞我诈化作一场风花雪月,再是美丽,也不过昙花一现。
所以后来的很多年,他与后妃们不谈情、不谈爱,或是干脆将感情与利益摆在明面儿上摊开来说。
这样一来,彼此反倒能好过得多,似乎也不会再伤心。
直到后来,他遇到了一个人,如今大褚国的皇后娘娘。
一个他自己都分不清,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像情人多一些,还是像知己多一些的人。
是她亲手教会了他什么是付出、什么真正的爱的人。
他们之间,经历了太多的波折和误会,这样的过程似乎也是骨子里注定了的。
能够失而复得,对他来说已是上苍的恩赐。
他从不信命,这次却分外感谢老天让他爱着的人能留在他身边。
若是,没有多出来那一个,他们三人都不敢提对方名字的人,那该有多好?
可宓襄说的对。
多出来的人,其实是我啊。
褚柒心中酸涩不已,似有水光模糊了视线。
一双熟悉的、微凉的手落在他脸上,褚央怔怔的看着去而复返的人,眼中便落下了一滴滚烫的泪来。
那双手的主人将他整个人抱在怀里,有些沮丧,有些难过,更多的却是,说不出来的让他心里感到温暖的口气道:“你啊你,尽管幼稚,尽管小气。就算你变得再糟糕,就算将来两鬓的雪丝染白了所有的乌发,你永远是我心里最最好看的人。可是……”
她在他唇边轻轻落下一吻。
别让我心疼了,好不好?
嗯。
今晚我不回凤仪殿了。
啊!
今晚不行,别想了。
噢……
不高兴了?明天吧,嗯?
……好吧。
有些话,可能我永远也说不出口,但那不意味着,它不存在。
你根本不能想象,我曾多么不顾一切的、深深的爱过你。
从过去,到现在,再去往未来,别的事或许会变,唯一不变的是——
褚央,不管我还爱着你,还是不再爱你,我都会为你感到心疼。
……
稍后,张敬忠终于有机会将重新泡好温着的茶水松了进来,发现帝后之间的气氛已经恢复了往日的融洽,大大松了一口气,很快识趣的退下。
褚央端起一杯茶,对宓襄道:“喝几杯,可好?”
“好。”宓襄笑笑,举杯,对着天空道,“这第一杯,敬今夜的朗朗晴空,圆月晨星。”
“第二杯,敬我大褚国的河清海晏,太平盛世。”
“第三杯,褚央,我敬你。”
褚央愣了一下,眼中笑意深邃,与她碰杯。
又过了一会儿。
“宓襄,你刚刚去哪儿了?”
“我还没吃晚饭呢,你说呢?”
“什么?!那你不早说!”
“刚刚我就想去找点吃的,结果走了没几步,总觉得你表情不对劲,犹豫了一下就折回来了。结果就看到……”
“咳咳咳……那什么,我这就去让人送吃的来,你等着。”
宓襄知道褚央难得有些害羞了,寻了个借口故意走开一会儿,也不拆穿他。
反正明天皇后娘娘还得继续出墙,暂且让今夜的皇帝陛下高兴一下吧。
她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心中暗道:还有最后一杯茶没敬。
系统,我敬你,谢谢你,许我一个圆满的光棍节。
我干杯,你随意。
她弯了弯唇角,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番外下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