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蝴蝶飞》随莫莫

1、第 1 章

　　(一)

　　乖是我养的一只狗,一只不乖的狗.
　　我是静,一只叫乖的狗的主人,一个不肯安静的主人.

　　我和它过着一种避世的生活.
　　我陪着它,它陪着我.

　　我想,我一点也不喜欢它,我常用一种厌恶的眼神看着它.
　　我想,它一点也不喜欢我,它常用一种鄙视的眼神看着我.
　　但我们依然生活在一起,也许这是我和它的一种习惯.

　　它是一只有缺陷的狗,它少了一只指头.
　　我是一个有缺陷的人,我丢了半颗心.

　　我常恶狠狠地对着乖说,总有一天,我会抛弃你的.
　　总有一天,我会跟着一个喜欢我的男人在一起幸福地生活.
　　只有我和他,没有你这只死狗.

　　我知道,它可以听的懂.它很聪明,有时候比我还要聪明.
　　但它听着我的那些话从来不难过.
　　因为它知道,当我相信幸福的时候,我是醉了.

　　我常把自己灌醉,用各种各样的酒.
　　开着音响,放着最劲爆的音乐,喝着最辛辣的酒,醉过一次又一次.
　　乖一直安静的看着我.
　　突然发现,原来,乖有一双清澈的眼睛.

　　(二)

　　春天的时候,总让人相信爱情.可是冬天过去了,春天却总也不来.
　　三月的时候,桃花开了满树.
　　站在桃树下,一片一片艳红的桃花落在脸上,仿佛一滴一滴的血色的眼泪.
　　一股属于冬天的寒意.

　　四月,木棉花开,我开始相信春天来了.
　　四月的时候,风是暖的,阳光是暖的,心也是暖的.
　　四月的时候,爱情来了.
　　我想,我是一个相信幸福的人.

　　木棉漂漂的季节,遇见了一个干净的男人.
　　干净的像伊利纯牛奶一样的男人.
　　我喜欢的那一款牛奶,也是乖喜欢的.
　　这大概是在这个世界上我和乖唯一共同喜欢的东西.
　　而这个干净的像牛奶一样的男人却成了第二个.

　　遇见他,是在傍晚拖着乖去散步的时候.
　　我和乖始终是不能和平相处的.
　　在它想要睡觉的时候,我偏要拖着它散步.
　　一路上它都用一种鄙视的眼神看着我.

　　我骂它:死狗.它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很安静第看着出现在它眼前的男人.
　　穿着白衬衫,有着暖暖笑容的男人.
　　他有着漂亮的眼睛和性感的唇.突兀的说了一句:好可爱的狗.
　　我敢发誓,我在乖的眼神里看到了得意.

　　(三)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个像牛奶一样干净的男人,住在我房间的对面.
　　在我的窗前,可以看到他的房间.
　　只上我的窗帘已经没有太久拉开而已.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像牛奶一样干净的男人有一个好听的名字:雨!

　　我没有刻意地打听,一切只是听说.
　　我没有刻意地改变,只是拉来了尘封的窗帘,让阳光撒洒了进来.
　　我没有刻意地观望,只是不小心看到他的房间像他一样的干净.

　　整个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床,很大很大而且漂亮的床.

　　他常常把自己扔在那张大床上,看着天花板上好看的水晶吊灯.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我却可以看见他右手无名指上的那枚蝴蝶戒指.
　　很漂亮的一枚戒指,就像他的手指一样的好看.

　　我常常幻想他换衣服的样子,而我却一直没有机会看到.
　　我的视线只足够看到他的房间.
　　而他的房间或许只是他睡觉和忧郁的地方.

　　是的,忧郁!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可以感受到一种摄人心扉的忧郁.
　　就像乖看着那间房间的表情,那一种忧郁!

　　记忆里,乖常常躲在窗帘里.
　　原来,乖一直在光明正大的看着那间房间忧郁,只是我没有发觉而已!
　　原来,像牛奶的男人也可以很忧郁!原来,乖也可以很忧郁!

　　(四)

　　深夜,云给我打来了一通电话.好听的铃声在夜里竟那么的触目惊心.
　　云只说了三句话就挂了电话.而我什么都还没来的及说.
　　"你的彩铃可以换换了."
　　"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怎么办?"
　　"晚安."

　　我的习惯是固有的.
　　比如所有的铃声,比如好听的音乐,比如伊利纯牛奶,比如乖......
　　改变?对我而言那是对生命的洗礼!
　　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
　　世界末日的意义是不是如同9.11对于那些不曾在那场劫难里逃脱的人们的意义?
　　晚安?这一夜我始终没有闭上眼睛.

　　早晨,第一束光从窗口照进来的时候.
　　我换掉了所有的铃声.
　　抱着伊利纯牛奶,拖着乖.
　　敲开了那间忧郁房间的门.

　　乖是我的家当,我带着我的家当,住进了这间忧郁的房间.
　　房间里的床真的很大,比我凝望里的还要大.
　　水晶吊灯比想象里的还要亮!
　　而,雨比我记忆里的还要好看.

　　他没有问我决定来居住的理由,我也不曾问他我可不可以留下.
　　就像一切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我知道,我是勇敢的.
　　所以,我可以躺在漂亮的床上,看着好看的水晶吊灯忧郁,如同雨一样.

　　(五)

　　夏天到来的时候,花园里的栀子花开了满树.
　　碧绿的叶,纯白的花.
　　那股清香从窗口飘进,冲淡了房间里的忧郁.

　　夏天的时候,我买了一个很大很漂亮的鱼缸,养了三尾热带鱼.
　　摆放在床的对面.
　　乖不需要躲在窗帘后面对着另一个房间忧郁了.
　　更多的时候,它开始对着漂亮的鱼缸发呆.
　　也有时,对着那几尾可爱的鱼咆哮.
　　在这间房间里,雨很宠乖,所以它聪明的张牙舞爪.

　　夏天的时候,头发开始像爱情一样疯长.
　　我那一头刺猬似的头发也渐渐变的柔顺起来,垂落在肩头.

　　夏天的时候,我买了很多漂亮的棉布裙子.
　　云说,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可我穿上裙子的样子,很像一个公主.

　　夏天的时候,常常和雨一起到花园里秋千上安静的坐着.
　　偶尔会从我们身边飞过几只调皮的蜻蜓.
　　大部分的时候是安静的.
　　雨会哼一首很好听的曲子.
　　似曾相识的曲子,却一直不知道曲子的名字.

　　夏天的时候,我习惯了对雨的依赖.
　　夏天的时候,乖长大了许多.
　　夏天的时候,雨在快乐里更忧郁了.
　　夏天,我们所不曾发现的改变.

　　(六)

　　夏天很快过去了,秋风吹的梧桐的枯叶满街飞舞的时候.
　　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感伤起来.

　　七夕的时候,我和雨喝了很多很多的酒.
　　雨给我念了一首很长很长的诗.

　　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他说,这是他最喜欢的几句.
　　他说,这首诗叫<<长恨歌>>.
　　他说,静,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不要恨我.
　　他说,爱一个人很苦,恨一个人更苦.
　　他说,静,我希望你快乐.

　　我笑,笑的很苦,很涩.

　　而后的日子,雨开始经常出去,总要到很晚才回来.
　　我和乖就一直坐在床前的地板上等他.
　　我不曾开口问他去了哪里,他也没有告诉过我他去了哪里.
　　我们就一直这样静默着.

　　他回来的时候,我总紧闭着眼睛.
　　他会轻轻地把我抱回床上,然后深深地叹气.
　　他会在乖的旁边坐下,抽一根又一根的烟到天明.
　　在黑暗里,我的眼泪决堤.

　　在这个伤感的季节,我变的不像自己.
　　也是在这个伤感的季节,我越来越看不懂雨的忧郁.
　　或许,我从未懂过.

　　(七)
　　九月,雨的生日.
　　那一天,我做了雨最喜欢吃的菜,还特意买了一瓶红酒.
　　可那一天,我对着一桌的菜等了他一夜.
　　一直到了第二天天亮,他才回来.什么也没有说,甚至没有看我一眼.

　　他就那么一声不吭地把自己扔到床上,躺在乖的旁边,睡觉.
　　我突然无比的憎恨雨,憎恨乖.憎恨那张床.憎恨这个房间所有的一切.
　　包括弥漫在这间房间的忧郁.
　　这里所有的一切,好象是浑然天成的,就连乖也那么轻易的融进了整个房间.
　　而我,却犹如一个局外人一般,那么的格格不入.
　　在那一刻我崩溃了.

　　我不再和雨说话,而他似乎有话要跟我说,却无法开口.
　　直到有一天,雨丢了他心爱的戒指.一枚漂亮的蝴蝶戒指.
　　跟他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原是一对的.他从没有告诉我,可是我知道他丢了.
　　看着他满屋子的翻找,看着他焦急的样子.
　　我冷冷的笑,一种报复的快感,和心里一种不知名的痛交缠.
　　终于,雨还是把怀疑的眼光转到了我的身上.
　　看着他的眼睛,心口那么的疼,却不甘示弱的看着他.
　　我是任性的,委屈的.
　　我对着雨那怀疑的眼神咆哮,我告诉他,我扔了那枚戒指.

　　我可以感觉到他的怒气,他就那么狠狠地给了我一个耳光.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刻静止了,那枚蝴蝶戒指划破我的手心,带着我的血液滚到了地板上.
　　那一天,我失去了雨,更失去了我未成见面的孩子.
　　我流产了......

　　(八)

　　一个星期以后,我出了院,搬回了自己的屋子.
　　那一天,乖被送了回来.据说,我住院的日子里,乖滴水未沾.
　　也许乖是爱我的.

　　那个冬天格外的冷.
　　拉起了窗帘,我不再爱说话.
　　雨经常买了伊利纯牛奶来看我和乖.只是看到他,我和乖都变的很沉默.

　　他就那么坐着,坐在那个原可以看到他的房间却被窗帘覆盖的窗口前.
　　他给我讲那枚蝴蝶戒指的故事.
　　一遍又一遍的讲,我就那么一遍又一遍的听.

　　竹马戏青梅,他们原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
　　牵手到老,原应是他们这辈子要走的路.
　　却因为种种的误会,有了争吵.

　　终于有一天,一次争吵,女孩伤心的穿过马路.
　　也许泪水模糊了视线,谁也没有注意到那辆飞奔而来的汽车.
　　当雨缓过神的时候,她已经倒在血泊里.
　　那枚蝴蝶戒指滚了整整一条街,躺在了雨的脚下.

　　多么老套的剧情,却轻易的毁了我的幸福.

　　我也终于知道,我可以到那个房间居住的原因是因为我跟她很像.
　　他说,我跟她一样,有一双倔强的眼睛.
　　他说,我们都养了一只叫乖的狗.
　　他说,他会陪我一整个冬天,春天的时候他就要去远行.
　　他说,如果我需要,他会留下来.

　　(九)

　　三月的时候,雨走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知道,那是他和她的梦想.
　　我不知道雨是否真的愿意留下.
　　但我始终没有挽留,因为我终究不是她.

　　雨走的很彻底,熟悉的城市里再也找不到他的味道.
　　有时候,会怀疑他是否存在过,一切都好象没有发生一样.
　　没有人会提及他的存在,就像做了一场恍惚的梦.
　　只是梦醒了,却留下了伤心的人.

　　我开始了新的生活,用忙碌让自己忘却了记忆.
　　只偶尔在梦中惊醒,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眼泪.
　　乖依旧在我的身边未成远离.
　　它是我的乖,我是它的静.
　　我们依旧看彼此不顺眼,依旧爱喝伊利纯牛奶.
　　只是我们不再挑衅,不再争吵.
　　我变的很安静,它变的很乖.
　　我们用沉默填充了生活.

　　在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雨寄来了漂亮的明信片.
　　明信片上飞满了漂亮的蝴蝶,雨的笑容里不再忧郁.

　　雨说,整个冬天,他一直等我把他留下.
　　雨说,在他的心里,已经习惯了我和乖的存在.
　　雨说......

　　(十)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雨不知道,当我手心的伤口只留下淡淡的蝴蝶印的时候,我早已经不再恨他了.
　　所有的对和错,是与非,早已散去.
　　爱情原本只是一场勇敢的游戏.
　　只是年少轻狂的我们忘了珍惜.

　　我们只是在人群中走散,却没有失去彼此.
　　雨没有失去她,她活在了心里.
　　我没有失去雨,我把雨埋进了我的心中.

　　只是我们不再提及,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