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前夜》李阿吾

13、有钱大侠救救我

　　洛水山庄地处江南，以名器玄星箭闻名于世，后来也是因此招来杀身之祸，险些被人灭门，后被重新扶持，历代庄主对于玄星箭的打造都闭口不谈，徒留下一张图纸不知被藏在何处。
　　正是花开好时节，慕端端与德清源到的时候，山庄四周的荷花大都开了，蜻蜓绕身，花香馥郁，山庄模样古朴，听闻当年一场大火将庄子烧的面目全非，后人不忍离去，重又翻修会先前的模样。

　　慕端端驾马就想上前，却被老头给拦住，“女娃，我们先回城里客栈吧。”
　　不明就里的她不敢多言，跟着老头的后面，带拉开距离后，好奇的问道，“咱们为什么不进去？”
　　“洛水山庄弟子皆穿白衣，这门口四名守卫，显然不是庄内之人。”

　　联合之前的猜想，慕端端了然，想必庄内境况远不如表面看起来平静，所以老头回头看向她的时候，自然十分主动的说，“我知道我知道，晚上我会来的……”
　　看来，某人爬墙角已经成为个人标志了。

　　为了避世，洛水山庄掩藏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之中，到了晚上蝉鸣蛙叫简直聒耳，十分不利于夜探，慕端端心里忐忑，趴在树上久久不敢行动。
　　门口的守卫没有换班的架势，庄内的巡逻布阵又不清楚，她悄悄往回跑，从远处绕到小河边，跳了下去。

　　慕端端原本是汉口人，很会凫水，还是乞丐的时候，她没少用这项本领出其不意抢东西，本想到现在还能派上用处。
　　今日阴天，恐怕会有场大雨，云雾缭月，守卫们根本看不清水里的动静，竟然十分顺利的就游到了侧墙的位置。

　　这地方实际还很危险，直接背山，轻功施展不爽利，越过墙面的时候，若是恰巧赶到有人巡逻，实打实的就被发现了，稳下心神，她思索了很久的逃跑路线，才敢再一步行动。
　　好在跃到墙上的时候，远处有巡逻守卫，但是并没发现她。

　　经过这些日子的锻炼，慕端端施展轻功更驾轻就熟，就连德清源都不一定能追上她，在这些守卫喽啰的面前，她几乎就是过境的风，除了黑影什么都看不见。
　　沿着墙角，借着阴影，一寸寸往山庄深处走去。

　　但是显然，并不是每次都能那么幸运。
　　山庄前庭太大，鬼鬼祟祟的姑娘被人抓了现行。

　　“有人闯庄！”

　　听了这声音，慕端端腿都软了，娘的，流年不利，仗着自己腿快成天听墙角，终于还是崴泥了。
　　正想转身离去之时，忽从天而降巨大织网，将她罩了个彻底。
　　天罗地网，早有准备。

　　慕端端心下疑惑，莫不是他们早知道自己要来？却怎么想都不可能，南下的事情只有胡蝶和夏侯远咏知晓，总不至于是他们透露风声吧。
　　手无缚鸡之力，远处的守卫越跑越近，慕端端才终于开始害怕。

　　总以为自己是从鬼门关走过一次的人，生死有命无所畏惧。
　　知道那明晃晃的刀逐渐靠近，她才能听见自己的心声——我不想死。

　　故而那些人应声倒地的时候，她还沉浸在自己的矫情里无法自拔。
　　头顶厚重的网被人砍断，身上的重量忽而减轻，慕端端尚不知发生了何事，在转头看去，高大挺拔的身影游走在源源不断的人群之中，剑气在黑暗中画出弧线，所向披靡。

　　这人，怎么看怎么熟悉呢……
　　冤家。

　　自己当然不能不仗义的逃跑，充其量躲到墙角默默加油，守卫不是靳斯言的对手，但似乎后面支援的人已经不再是充数的喽啰，而是后院有些地位的领头了。

　　阴龙剑在武林正义人士的眼里，算是邪物，听闻当年为了铸造它，天衫子浸了纯阴十三少女的鲜血，通体发寒，传闻若被刺剑所伤，四肢会在瞬间失去知觉，拔剑时的倒刺又会令人痛不欲生。
　　靳斯言当时并不为别的，是因为天衫子说这把剑是天下第一，不论在谁手上，都无敌手，他前去挑战，天衫子惨死，靳斯言却把这剑收下了。

　　传闻归传闻，真能见到他出剑的人极少，慕端端看的目不转睛，被行云流水的剑法惊到，她见过夏侯晨起练剑，已是惊为天人，可如今放在一起对比，靳斯言简直是玉皇大帝。
　　他杀人几乎不需要剑剑进肉，只说那剑气，就没几人能挡的下来。

　　从头到尾他都没说一句话，只是麻木的剑起剑落，走向后院的脚步坚定，慕端端小心翼翼的跟在他的身后，生怕他杀红了眼伤到自己。

　　今日的洛水山庄，在百年之后又遭血洗。
　　不过，前一场是人祸，后一场是救赎。

　　庄主崔无忌被救下的时候也没能反应过来，怎么前朝还是人质，今朝就虎口脱险了呢。

　　“多歇靳大侠出手相救，洛水山庄上下感激涕零，崔某是在无以为报。”
　　慕端端听了这话翻了大大的一个白眼，太虚伪了，感激涕零后还无以为报，言外之意就是，挺谢谢你的，但除此之外，老子穷的很，半点谢礼都拿不出来。

　　无奈靳斯言是个武痴，对这些虚礼向来不通透，淡淡道，“你父亲与我有恩，我曾答应，洛水有难绝不推诿。”
　　说罢就转身离去了。

　　哦，没能离去。
　　因为有个女人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紧紧抓住了他的腰带。

　　“慕端端，你能不能矜持点。”
　　“哎呀，你等我一会儿，我自个回去害怕嘛。”
　　“害怕就赶紧跟着走。”

　　慕端端才不管他，手上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回头对着崔无忌笑嘻嘻的说，“庄主啊，我今晚来是为了打听一件事，贵庄玄星箭的图纸是否不慎外流了？”
　　“这……姑娘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此事说来惭愧，在下平日疏于弟子的训练，才被贼人钻了空子，以我全家性命为人质换走了图纸。”

　　“十二连环坞的人？”
　　“不，是从舒宫的人，他们的手腕都有刺青。”

　　果然，他们已经私下联手了，慕端端正凝神思索，猛地被人抗在肩膀上，周围景物瞬息变化。
　　“啊——我还没问完呢。”
　　“闭嘴。”

　　德清源打开房门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天下第一的肩膀上……某个正在扭动的臀部。
　　“竟然是靳大侠，快请尽快请进。”
　　靳斯言进屋，将肩膀上不死心的女人放下，面无表情。

　　“气死我了，你干嘛呀。”
　　“天色晚了，回来睡觉。”

　　和这种武痴完全无法交流，慕端端俨然放弃，转身跟德清源讲述今晚的所见所闻，顺便说出自己心里的不安，“我总觉得，我们去洛水山庄这件事似乎是被暴露了。”
　　德清源眯着眼睛，捋着苍白的胡子，似乎也颇为忌惮，“老夫更愿意相信，是因为杜神子逃跑，十二连环坞传来消息，他们加强了守卫，胡宫主是我多年至交，况且白水宫是她的杀父仇人，她定然不会为他们效力的。”
　　慕端端点头，心里还加了一句——我男神那么帅，肯定也不会跟从舒宫同流合污的。

　　“这样，你先回去休息，老夫再想想。”

　　慕端端起身，发现某个面瘫还坐在旁边闭目养神，忍不住推了推他，“走了走了，你不是说回来睡觉吗。”
　　“嗯。”
　　两人合门离开，德清源一脸的八卦，这天下第一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靳大侠，你也住在这件客栈？”
　　“嗯。”
　　“那你是知道我在洛水山庄才去的吗？”
　　“嗯。”
　　“诶，是不是上次骗了我，你觉得很愧疚啊。”
　　“……”

　　这个女人哪来这么多问题。
　　靳斯言干脆不再理他，思绪却飘回许多天前的药王谷。
　　闯入他生活的赖皮姑娘，生气的时候眼睛会冒火，高兴的时候会像花蝴蝶般跳来跳去，不能吃肉的那些天，她无精打采的小脸还会带着贼贼的表情，伺机偷吃。
　　直到她突然离开，不问世事的靳斯言才开始反思。
　　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这真的是他平生第一次，却不觉得奇怪，世人皆言他无情，不懂怜香惜玉，不懂人情世故，其实他自己明白，不是不懂，是不在乎，缘分到了，自然有人让他愿意忍让。
　　看这个人是否顺眼，其实很简单，不过是分秒之间的事情。

　　“靳大哥……”
　　娇滴滴的声音传来，慕端端浑身起鸡皮疙瘩，抬头望过去，不正是药王谷的荀裳雪嘛，当即眼前一亮，跳过去问道，“荀姑娘，好久不见了，我们家谈霜霜还好吗？”

　　她刻意忽略荀裳雪突然黯淡的表情，大大的笑容让人无法抗拒，对方虽然心有芥蒂，却也只能老实回答，“她很好，我爹说她资质很不错，收为了门下弟子，亲自教她行医。”
　　“真的！哎呀，我就说小妞可以嘛。”

　　“今晚靳大哥跟姑娘在一起吗？”
　　慕端端愣住了，这貌似抓奸的语气，吃醋也太明显了，姑娘在药王谷太久，似乎不太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赶紧回去睡觉。”

　　靳斯言的大手提起慕端端的领子，直接掠过等他到半夜的佳人，径自走向房间。
　　“哎呀，我房间不在上面，我在下面买了通铺。”
　　“我给你开了上房。”
　　“哇，有钱人，我们做好朋友吧。”

　　荀裳雪尴尬的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原来走进你的心这么简单。
　　但又这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