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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寿司拼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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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蒂的工作室里拥挤而杂乱，唯一证明这里曾被整理过的证据仅是地上堆积的都是些便宜的布料辅料，而昂贵一些的至少好好地放在架子上。走进去时我踮着脚寻找可以落脚的地方，然后一目了然地看到了房间正中人台上的洛可可式裙装。
那是一套粉红色调的服装，裙摆被巨大的帕尼耶裙撑撑开，面料富有光泽，裙身上布满各式繁复的花边、缎带、蝴蝶结、布艺花朵装饰，缀以刺绣纹案，令我不禁联想到了那种梦幻和高端的翻糖蛋糕，甜美华丽而眼花缭乱以至于叫人望而却步。
我估摸着这套裙装的裙摆足有两米多宽，它占据了房间大部分的位置，环顾四周，墙上还挂着些牛皮纸制的衣片样板和面料小样，我几乎觉得壮观，但没找到更合适的形容词来描述感想，望向萨蒂时她正把还钉在人台上的一些珠针戳回套在手腕的针插上。
“防身利器，卢娜小宝贝儿。”她举着手对我说道。她从小就喜欢给她的娃娃做衣服，现在便改为给真人做衣服。长时间和布料打交道——尤其是白坯布，布料干燥而吸水，以及用针时也常会不小心扎到手，外加她甚至懒得抹一下护手霜，萨蒂的手总是起着皮或是带着茧。
身后男孩子们也跟了过来，即便是对花裙子并不感兴趣也不免发出了惊叹。刘伟先生合适地发表了感想：“就像蓬巴杜夫人。”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历史课上会讲，博物馆里也有介绍，”高个子的中国男生心平气和地解释道，“我不热衷于这些不代表我不知道这是一件漂亮的艺术品。”
“刺绣也是手工的吗？”
“机绣，我们没有那么多的预算，”她双手环抱在胸前，“而且世风日下，所有人都想花最少的价钱买最好的东西，他们认为只有成本价是值钱的，手工艺人的时间和精力都不值钱。”
“我也看到过这种情况，玛格丽特的店里偶尔也会有刁钻的顾客，他们会问她店里制作最耗时的一款蛋糕为什么这么贵，‘明明只是一块普通的蛋糕上挤了一堆奶油’，说完还吃光托盘里所有的试吃蛋糕，连屑都不剩……啊，谢谢……”嘴里被人塞进了一个三文鱼寿司，很新鲜，虽然对于他从背后伸出手来以至于差点把吃的送到我鼻子里的做法我并不能认同。
“诶，这条裙子是她做的吗？”
“是我在柳树下哭泣的时候我的神仙教母用魔法棒帮我变出来的，十二点一过它就会不见。”
“那水晶鞋在哪？”
“其中一只在王子那里，有一天他会带着鞋子来给我试穿，然后告诉我他想要娶我。”她令人信服地回答紫原先生。不一会儿辰也端着一盘寿司也走了进来。萨蒂担心食物会把她缝的衣服染上污渍，便把我们统统都赶出了房间。
“假发有别人在做，我只负责服装部分，就快要完成了，只剩一些装饰部分还要加工。这套服装是用作展示的，它的版型设计完全是按照十八世纪的风格——当然除了腰围，现在已经没有人束腰了；也除了裙撑部分，当时贵妇人穿的那种应该是用细钢片和鲸须组成的。我们只能在总体上大致还原，店长和我都认为，服装，尤其是女士的服装，不仅仅展示了一个时期的审美和流行风向，它们还能体现出当时的政治、思想、宗教因素，最重要的还有一个时期的女性地位……”
一讲起她的专业萨蒂便开始滔滔不绝，虽说期间她停下过一次问我们是否觉得她太无聊和烦人，可惜冈村先生在紫原先生打算点头前就脱口而出了“没关系，我们喜欢听你讲”这句话，我估算了一下，这就意味着我们只是要再花一个小时来听萨蒂的长篇大论。好在一盘寿司很快就被吃完，我提出要去厨房帮忙，顺便学学一些和食的做法。
“搅拌醋和米饭的时候要搅拌均匀，不然时间长了以后没沾到醋的饭粒就会变硬。”辰也耐心地向我解释，他把搅拌好后的米饭放到一边盖上，等待放凉。我发现紫原先生在一旁开始偷吃我们买来的现成蒲烧鳗鱼。
“等你工作以后你的上司可不会允许你在工作的时候偷吃，快改改你这个坏习惯。”
“你不会付我工资也不是我的上司，不改。”
“我下回要把你抹茶口味奥利奥里的夹心全换成芥末酱。”我愤愤地说，可惜他表现得不以为然。无意间转过头，我注意到辰也手里拿着条蒸汽朋克风格的手链。紫原先生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他放下食物凑了过去：这是什么。
“冈村前辈给萨蒂小姐选的礼物，他想问我们可不可以一会儿放在她的清酒杯子里。”他摇了摇头，有点苦恼地回答。
“场合是不是不太对？”照理来说不该是在高级餐厅里时放在香槟杯里的戒指吗？不过那就连含义也大错特错了。
紫原先生简明地发表了观点：“啊——好老套。”
“至少很有心。”
“如果她真的喜欢大猩猩的话。”
“只是我不确定这样是否合适，毕竟大后天你们就要回日本了……”话说出口我才发现这种说法有些扫兴，再细想下去，便意识到总有一天我和紫原先生也得面临同样的问题，只不过那是更久以后。
他显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仍旧在研究手链是该放在清酒杯里还是揉进寿司，我总觉得不管哪样都不太卫生。辰也向我投来一个别太介意的眼神。
对，别太介意，活在当下总会更简单快乐些。我不太熟练地握好了一个黄瓜卷，开始计算冈村先生表白成功的几率。
据我所知萨蒂至今单身，尽管她也曾有过追求者，但泼辣个性总成功将人拒之千里之外。老实说我不清楚她的理想型，我甚至不确定她是否希望结束单身，毕竟很多时候萨蒂都宁可在她的工作室里待一整天而不是把时间花在约会上。
突然一碟装盘美观的寿司被举到了我面前——风格是高档餐厅里的装盘风格，干净的大盘子里只在中央摆了两个北极贝寿司，配以好看而并无太大用处的蔬菜和酱汁作为盘饰，此外还有那条冈村先生准备的手链，我敢发誓这盘东西在餐厅里足以骗人花上它成本价十来倍的价格。
“这么摆怎么样？”它的作者紫原先生几乎有点得意地向我邀功请赏。
“很好看……你是不是又偷吃了什么？”
“东西是我们一起出钱买的，不算偷吃，”他毫不掩饰地把嘴里的一片三文鱼咽了下去，“那就这样端给她好了，我仁至义尽。”
“别说得那么不情愿，”本想着事不关己，但他理直气壮地把盘子塞到了我手里：你去给她，“为什么不是你去呢？你也该练习一下人际交往了呀。”
“也许是因为我的女朋友不是她，而且她也不是我的闺蜜吧。”
好吧，有点道理。我想了想，端起盘子往外走。客厅里萨蒂的演讲进行到了维多利亚时期的巴斯尔裙和龙虾尾裙撑，福井先生几乎露出求助的眼神，只有冈村先生还听得认真。我直截了当地上前去把寿司盘往她面前一举，她三分诧异地抬头盯着我：“……你是不是……乘我不注意弄坏了我的裙子？”
受到诽谤不得不反驳，我一时差点忘记冈村先生打算表白的事：“这不公平，我从没做过类似的事。”
“……是我想送你的礼物，”海拔超过两米的男生以与他外表反差巨大的状态双手捂住了脸，“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效果……”
客厅里瞬间鸦雀无声，两个男生隐约流露出想笑却又觉得这样不太礼貌的憋笑表情，我差点就以为这一定会失败，但没想到萨蒂竟突然欢快而真切地笑了出来：“为什么要用这种夸张的方式呢？不过手链我很喜欢，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蒸汽朋克的风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