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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apter8:焦虑症 ...

  •   陆倾推开房门时,看见的已经是苏梨趴在写字桌前奋笔疾书的模样了。
      她穿着一件毛茸茸的线衫,趴在那儿的时候齐肩短发垂过颊边,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点白净的鼻尖,看起来有些柔软。

      他走近到她身后,冷眼看着她一笔一划誊抄着他的公式。
      字迹很小巧,每一个折勾都是圆圆的,虽然毫无棱角笔锋,倒也不难看。
      ……

      苏梨早就觉察到背后灵的存在,全靠着多年修炼成的自制力才能装作波澜不惊。
      誊抄完毕公式,接下去就是计算,苏梨不爱打草稿,于是从书桌上捞过了计算器。
      有捷径不走,不是她的习惯,更何况是陆倾自己说可以用计算器的……

      “错了。”忽然,一个清凉的声音响了起来。
      苏梨被吓得微微一颤,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下一秒,修长的指尖落到了她的试卷上,陆倾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来:“计算错误。”
      “……啊?”
      “这里。”陆倾的眉头微拧,“开根之后的乘法,正确答案应该是2344。”
      “……我用计算器算的。”
      “你输入错了。”陆倾淡道。
      苏梨忍着翻白眼的欲望。
      “重算。”陆倾道。

      苏梨感觉自己的脑袋酸胀又增多了几分,胸口还有一点点潮热,火气难压。
      她抓过计算器当着他的面一个个数字输入,指尖按计算器按得发狠——最后按下结算,屏幕上赫然显示:2344。
      苏梨想把计算器吃下去。

      和往常不同,陆倾今晚的补习十分简单粗暴:第一阶段人格侮辱,第二阶段冷暴力。
      指出苏梨的错误之后,他就移步到了沙发上。他从自己随身的书包里取出了一本书,坐在沙发上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书页,苍白的侧脸看起来透着几分冷淡。
      今天不走一对一凌辱流程了吗?
      苏梨怀着一颗M的心偷看陆倾。
      她的眼睛有一百多度的近视,一直没有配眼镜,她看不清书页上的字,于是习惯性地眯起了眼睛,结果一不小心被陆倾抓了个包。

      “专心。”陆倾说。
      “……我头疼,能不能提前下课?”苏梨试探问。
      “不能。”陆倾冷漠拒绝。
      苏梨沮丧地埋下头去继续看那些习题。

      所以,他这是在报复吗?
      他坐在她的书房沙发上,拿着她家的书,抬头望向她的时候脸上带着几乎透明毫无遮挡的阴郁。
      就像是吃饭遇见虫子,跑步踩到泥潭,他脸上的每一丝表情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清晰地表达出了他的情绪——他不高兴了。
      可是明明她才是被胁迫的那一个啊。
      苏梨愤恨地想,他一定是在报复傍晚的时候她说他“富贵能淫”。

      又过了漫长漫长的时间,苏梨终于做完了B卷。
      陆倾给她定下的时间是1个半小时,她今天只花了一个小时就已经做完了,剩下的时间她大气都不敢出,打算就这样装死静养过这段时间。
      可谁知她停笔还没有两分钟,陆倾就抽走了她的B卷,把一份崭新的C卷放到了她的面前。
      “继续。”陆倾说。

      苏梨感觉此刻胸口愤懑的小火苗燃起恶趣味的硝烟。
      她知道自己身体里的焦躁因子正在影响她的情绪,于是搁下了笔,低道:“我头疼。”
      陆倾抬起头,淡道:“今天的题略微提高了难度,是该头疼。”
      “……我是真的头疼!”

      苏梨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什么叫狼来了。
      也许往常她哼哼身体不适有一大部分是偷懒,但是今天她真的不舒服。
      也许是体育课上吹了风,或者是因为最近已经太久没有好好睡觉,她从傍晚开始整个脑袋就有些酸胀,此时此刻,酸胀已经变成了钝痛,每写一笔,她就感觉起一阵冷汗。

      “我想请假,我难受,我心脏不好。”
      苏梨标准三连发。

      陆倾盯着苏梨的眼睛,看见她眼圈红红,并不像是装出来的样子。
      他迟疑了几秒钟,伸出手触碰她的额头,摸到了一点点湿润的汗水,但是并没有明显的温度。

      “没有发烧。”陆倾说。
      “可我真的头疼啊!”

      苏梨多年来养的那口气已经快要炸裂,她气得胸口疼,甚至感觉自己有些眩晕,她抬头看了一眼书房里的钟,顿时底气更足了:“九点半了!”
      “还有28分钟。”陆倾轻声说。
      “……”
      这个睚眦必报的伪君子!

      9点58分,陆倾如他所说地那样结束了补习。
      苏梨听见楼下的张妈正在热情地喊他吃夜宵,她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确定自己没有力气再拖延了,直接进了洗手间洗漱,以最快的速度上床闭眼。
      可惜,依旧失眠。
      半夜里苏梨半睡半醒,似乎还做了梦。
      梦里寒风凛冽,她路过湍急的河流边,身后却忽然被人推了一把——噗通,她整个人都掉进了湍急的河流里,冰凉刺骨的水渗透进了每一个毛孔。

      早上醒来,苏梨头痛欲裂。
      她翻出药箱找到温度计,一量,果然,37.9度。

      “这可怎么办呢?要不要吃点退烧药?”张妈急得团团转,“怎么会发烧呢?养生茶一直没断的啊……”
      苏梨把自己裹成一颗球,重重打了个喷嚏。
      “不吃药。”苏梨小声道,“替我请医生来。”
      “小梨。”楚父站在床边欲言又止,“烧不重,你不要太担心……”
      “可我病了,我是个病人。”
      “你的病根本没那么严重……”
      “不行,我很容易死的。”苏梨扯住被子盖住了自己,“我妈妈就是这样死的!”

      一时间,整个房间安静无比。
      过了好久,苏詹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盯着高高耸起的被褥,眼里闪过晦涩:“好吧,我打电话给杜医生。”

      事实证明,请医生的决定是非常明智的。
      等到徐医生赶到苏家的时候,苏梨的烧已经到了38.5,她整个人睡得迷迷糊糊,眼泪混着鼻涕不断,意识也有些模糊不清。
      徐医生量了体温,道:“还是先送去医院吧?”

      好在苏家距离医院并不远,十几分钟之后,苏梨就被送到了秋山医院。一系列的血检坐下来,所有的指标都显示苏梨的身体指征完全正常,血液中检查到少许的炎症指标却并不十分厉害,不足以诱发这样的高温。

      可偏偏,苏梨就是持续高烧,昏迷不醒。
      医生们一筹莫展。

      苏詹急得团团转:“徐医生,小梨她怎么……”
      徐医生问:“我记得苏梨小时候有过焦虑症?”
      苏詹点点头:“是,不过……当年她的母亲……意外身亡,她表现出过情绪失控,可是后来在心理医生的干预下已经好了……”
      徐医生摇摇头:“并不是这样简单的苏先生,心理疾病是一颗种子,并没有完全治愈的概念。当然,苏梨这些年表现得很好。”他问苏詹,“她最近睡眠好不好?生活有什么变故吗?”

      “她……”苏詹深吸了一口气。
      他想起苏梨不止一次地提过黑眼圈的事情。
      他原本以为只是她例行的撒娇企图蒙混过关,可是如果苏梨并没有夸大自己的生存状态,那她大约有一个月没有过足够的睡眠了……

      “……是我操之过急了。”
      “其实苏梨之前的状况也并不是完全的健康,不过心理情绪房门的问题宜疏不宜堵,还是要解决她的源头病症。”徐医生看着苏詹,“苏先生,你也不用自责,其实你看起来比苏梨脸色还要差。”
      ……

      苏詹沉默地坐在医院的走廊上。
      好久,他才叹了一口气。
      “我和小梨的母亲,很多年前就已经离婚了。”苏詹低道,“我的父母很憎恶小梨的母亲,所以对她的解释是她母亲因病过世多年,直到他们过世之前,我都不敢告诉小梨真相。”

      “可是这和苏梨的焦虑有什么关系?”
      “小梨遗传了她母亲的体质,心脏长在右胸,她一直觉得自己会和她母亲一样命不长久。”
      “镜面人?”徐医生问。
      “……是。”
      徐医生想了想,低道:“理论上并不十分影响健康。”
      苏詹叹息:“只是很罕见。”

      苏梨遗传了她母亲最独特的体质,心脏在右边,肝脏在左边,所有的腹腔器官都与正常人相反,就像镜子一样。传说中,胚胎发育的时候位点发生突变,几百万分之一的概率才会出现一例镜面人。
      可是就是这样几百万分之一的两个女人,同时来到他的生命里。

      苏梨这一场烧持续了十几个小时,苏詹一直衣不解带,守在苏梨的床头。
      等到高烧退了,苏梨却没有迅速清醒,而是直接进入了睡眠状态。
      她在医院里睡了足足的一大觉,醒来的时候的时候病房里面空无一人,四周安静而又祥和。
      苏梨其实很喜欢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她天生就是焦虑的性格,在很多时候都是悲观主义者。在过去的十七年履历中,医院是除了家以外,能带给她最多安心的地方。

      精密的仪器,刺鼻的消毒水,还有来来往往的护士和医生。
      她在这里能够得到微妙的安全感,就好像是蜗牛找到了它的壳。

      “小梨……”苏詹一直守在病房里,看见苏梨已经睁开了眼睛,关切地走到了床边。
      “我还好。”苏梨看见父亲浓重的黑眼圈,想了想,问他,“医生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一切正常。”苏詹松了口气。

      苏梨却摇摇头:“我不正常的。”
      她的心脏长在右边,肝脏长在左边,这一具身体和大部分人相比都不是很正常。她唯一认识的有相同病症的那个人是她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人世,不论如何她都是不正常的。

      苏詹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苏梨躺在床上,脑海里思维转了千百遍,小心试探:“爸爸,补课好累哦。”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是不是足够的狼狈,不过很显然,现在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如果说跟爸爸还有一丁点回旋的可能性的话,那么只可能是现在。
      苏詹果然皱起了眉头,眼神里流露出动摇的颜色。

      苏梨在床上支撑起身体,抬起惨兮兮的小脸:“爸爸……”
      苏詹站在苏梨的床头,他的脸色要比往常苍白许多,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苏梨。”他连名带姓地叫她的名字,“你的这些小心思,花在学习上能保送清北吧?”
      苏梨:“……”

      苏梨坦荡荡地回望他。
      她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被发现又如何?
      苏詹看她一脸破罐子破摔的样子,疲惫地叹了口气:“陆倾,进来吧。”

      ——啊?
      苏梨顺着苏詹的目光望向病房的门口,果然看见有个颀长的身影。

      他穿着洗得泛白的校服,安静地倚靠在墙边,不知道保持那个姿势多久了,此刻听见声响抬起头来,露出一双寂静的眼。

  •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个文名,想了十几二十个都被基友给否决了,所以这是我弃疗的产物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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