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十月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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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亡的路途乏善可陈，非要说什么的话，大概也就是饥餐渴饮、夜住晓行，除了要时刻注意着官府的盘查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冒出来的追兵之外，一切都和赶路的行商脚夫、江湖侠士没什么区别，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路上奔着前程，有缘遇见了浅谈几句，第二天各奔东西，个中艰辛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
贴着脸吹过去的风越来越冷，一路的树木从葱郁繁茂到枯枝败叶，行路人也渐渐换上了棉衣。
谢郎秀把帘子掀开，小心翼翼地扒着马车窗户往外看了两眼，缩回头抱着手炉咬了两口黄霸天递过来的点心。
“你武功底子不好，身体比不得我们，大冷天的怎么又跑出来了？”谢钧本来和黄霸天一前一后骑着马跟着马车，这会见唐安居然把黄霸天换了进去，高兴之余不免有些担心。
“怎么，难道武功不好就骑不得马了？”唐安翻身刚上马就被一阵风吹得一阵哆嗦，还是嘴硬不肯回去，“你看黄霸天整天虎视眈眈地看着郎秀，我在马车里也是被盯得脊背发凉，还不如让他进去，两兄弟在一起待一会。”
谢钧诧异得很，想着这人今天居然良心发现想起说人话来了，善解人意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还真是让人有点不适应。
“再说了，”十分不禁夸的唐安冲谢钧眨眨眼睛，“我也是出陪陪你，谢将军一个人骑马不觉得寂寞了点吗？”
通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谢钧已经能够习惯唐安不时的调戏，虽然看到这人朝他坏笑时还是忍不住的一阵心悸，可起码已经克制得了自己那张看见唐安就特别爱变红的脸了。
表面上看两个人相处得越来越融洽，简直就像是相识了很多年的密友，可是谢钧又越来越不明白唐安到底是什么心思。
他那么聪明，难道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可要是看出来了，这么百无禁忌的和我玩笑、亲近我又不给我个说法，又是什么意思呢？
可惜感情上十分怯懦的谢将军连想都没敢想就判定自己不敢和他挑明说什么，也就一路闷到了现在。
越往北，天就越是干冷，唐安这个南北交界的地方长起来的人跟自己较了几天劲，终于敌不过毫不留情的北风，钻进马车里不出来了。
然后谢钧的马就不知道为什么从马车后面跑到了马车的旁边。
第一片雪花是在赶车的六子看到城门上模糊不清的字的时候飘下来的。这里的雪不比中原的那样慢慢悠悠，轻声细气的像是怕吵了什么人一样，而是一大片接着一大片洋洋洒洒地落下来，被冷硬的风吹到人脸上，冻得人一个哆嗦。
“下雪了啊。”马车里的唐安掀开帘子，探出一只手小心地接片雪花看着，思绪飘飘扬扬得又不知道到了哪里。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不知为什么，这座城的守卫竟然比前面的都要懒散宽松许多，在城门口只是简单地问了几句就放人进去了，让这一伙一路东躲西藏某种意义上已经把自己当做通缉犯的人受宠若惊。
进了城这几个人才发现气氛不对。城里张灯结彩，大街上人们行色匆匆，偏偏又一个个高兴得很。
“将军，今天是什么节吗？”小五左右看了半天，实在是摸不着头脑地问谢钧。
“今天是十月一。”谢钧语毕径直向唐安走过去，“官兵百姓们都忙着准备暖炉会，应该没空查我们这些无关紧要的‘犯人’，我们也去四处转转？”
十月初一①是开始生火取暖的日子，官府开始陆陆续续发放取暖炉炭，家家户户买酒买肉，想用温暖和饱腹来迎接又一个寒冬。
侍卫去找客栈安排住处，唐安则跟着谢钧走在街上，一边闲谈一边瞧着两边的小玩意，不时停下来买点感兴趣的吃食往嘴里扔。
“郎秀这几天倒是和黄霸天相处的愈发好了，总归是兄弟，血脉在那摆着旁人也没办法。”唐安拿着一串林檎果咬了两口，又顺手揪一个塞到谢钧嘴里，很满意地看着后者脸色通红，也不知道是酸的还是羞的。
“不过小孩儿好玩的也就这么几年，小时候一个肉团子任人揉圆搓扁的时候过去了，就越长越招人烦了。”
谢钧听着这人关于小孩的言论觉得颇为不可思议，收养郎秀的时候看他满眼热忱，和着只是因为那孩子刚好赶上好玩的时候，运气好得入了他的眼么？
“那要是你自己的孩子怎么办？长大了觉得他烦了就扔出去不管了？”
“说不准，不过要真是我的孩子，我不疼也肯定不缺人疼。”
唐安有时候是有点不要脸，这点从他时不时对自己聪明才智和外貌的直接或间接的表述中就可以看出来，明明是玩笑一样的话，但是无论是他说话的表情还是语气，都郑重其事地好像在阐述一个事实。
“说的也是。”谢钧像是反应了一阵子，突然开口说道。
本来像唐安这种厚脸皮的自夸言论是从来不指望有人回他什么的，大有一种“这是个事实你们知道就行了”的架势，但是谢钧今天不光有反应了，而且反应还颇为捧场。
“我说谢钧，你这反应真够快的。”唐安很快反应过来地接话掩饰尴尬，忍不住暗暗腹诽，真是的，我平时脸皮厚点就成了，这一附和倒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多么有自知之明啊。
两人在街上顶着满头的雪转悠了半天，把有意思的特产小吃买了个遍，这才捧着大包小包回到了客栈。
侍卫虽然性格不靠谱，做饭的能力也一看就是远庖厨的君子，但是办事能力却是上得了台面的，这会他们从客栈里买来酒肉，又不知道从哪弄来个炉子，把个临时准备的暖炉会折腾得风生水起。
六子在一边切肉倒酒，小五蹲在地上拿把扇子不知道在鼓捣什么弄得满头满脸的灰，谢郎秀扔下已经输了他三盘棋的黄霸天，从包袱里抽出本书煞有介事的扇，黄霸天则一边黯然神伤一边收拾自己的败局，若不是长得过于英明神武，也实在是有点我见犹怜的意思。
客栈的门窗并不怎么严实，即使塞了布条也还是止不住地往里漏风，桌上的蜡烛一闪一闪的，晃得人眼睛疼。但是在这个寒冬即将开始的日子里，一场其乐融融的暖炉会也能够给这些漂泊不定的天涯沦落人一点快慰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十月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