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十八，她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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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耐不住寂寞聒噪着，等它们一齐鸣叫时，才发现，身边竟原有这么多同类的，于是叫得更欢了。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白日里叶荃的那个眼神我总忘不了。
那是淡漠的、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眼神，我真愿意哭一场。
然而这些无法使我落泪，因为这样，我才更难受。
毕竟，哭了，累了便可以睡去，可现在算是怎么回事？
叹息了一声，将手蒙着眼，吸收些微黄的灯光，又想起叶荃这个人来。
叶荃是村子里有名的姑娘，长得极好看。
眉毛极细、又轻，如墨浸在水中一般。
鼻梁挺直又细、又嫩。
那嘴呢？两片苞叶，平时合起来的。
皮肤秀气，嫩得紧。
身材也是极好的。
夏日里，她总要将那两只圆润的、修长的腿露出来，至于那一双脚也不甘寂寞的。
我愿意看她，也欢喜看她。
在我小的时候，她总来找我。我也总用孩子气的语言逗她开心。
她人生的好看，却因家里不甚富裕加上她父亲重男轻女的观念，没法子继续读书。应是这个缘由，半路才对校园怀着一颗倾往的心。
然而，在我十四岁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让我和她的联系不那么紧凑了。
我有一个表哥，模样极好，只是那性子却有点油滑，我不喜他这个人。因他总是欺负我、捉弄我，不过对于一个表哥应尽的职责，他毕竟做到了，但总有些不着边际。
一次，我同他去街上，路过一座桥，桥下有湿软的草地。
于是他露出惯常的、无赖的笑：“梦生，你要是从桥上跳下去，我给你钱怎么样？”
我说好，又问他给多少钱，他答是十元，我犹豫了一会儿便答应。
刚要跳下，却有一只手按在我的肩上，我回头一看，瞧是叶荃。
“你做什么？”她问。
“跳下去。”
“什么不好的事使你这样做？”
“好事嘞，你让我跳吧。”看她一副不罢休地模样，我有些急了。
她果然把我往回拽：“我不许你跳。”
这时围了许多人，我一咬牙道：“我不跳了吧，你先松手。”
“你回来，我再松手。”她显然是不放心的。
于是我把可怜兮兮的神情瞧着她：“这高了，我好像有点怕。”
“知道怕，还跳。”她信了，说着笑着把手从我肩膀上移开，要来牵我的手。
趁着这个空挡，我往桥下一跃，周围人吸了口冷气。
我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仰着头,神气地看着在桥上的表哥,接着重新回到桥上.
“哥,我的十元钱.”
可表哥故作疑惑的问:”什么钱”
我急了：“你说过，只要我跳下去，你就给我的。”
表哥顿了一会儿，眨了眨眼睛：“哦，回去给你。”
表哥的反应让我意识到，这个钱是无望的。微微叹了口气。
“你就是为了十元钱？”叶荃开腔问我，
我点点头，
“这就是你说的好事？”
我又点点头，她便走了。
几天也没再找过我。
我有些恼，有点奇怪。
我想去她家找她，可又不识得路。才意识到，她竟从没带我去她家过的，都是她来找我的。
“梦生，你发什么呆。”表哥笑嘻嘻地问，
我低头不理他。
“让我猜一猜，你在想那个姐姐是不是？”
“你又知道了。”我没好气道，
表哥也没恼，仍笑着说，“我带你去看她好不好？”
“你知道她家？”我有些怀疑，
“当然。”
“我不信。”
“不信算了，我自己一个人找叶俊下棋。”表哥大声叹气，又摆着手道，
叶俊是叶荃的哥哥，这个叶荃提过。我又觉着表哥也没有理由来骗我，便忸怩着恳求说：“表哥，你也带我走吧。”
表哥果真没诓我。
叶荃正在摘菜，见我来了有些吃惊，
“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我未见她这么凶过，有点害怕。
她低下头，又继续着手中的活也不说话，还是她的母亲热情招待了我，期间我总盼着和她说话，但又总是不能够。后来，她被她的父亲斥责，便哭着跑回了房间。
我赶忙去看她，却被表哥拦住。
“你把这个给她。”
“这是什么？”我瞧着表哥手上的纸，
“给她就是，她会高兴的。”表哥促狭着说，
“什么东西？”我将那纸抽过来，准备打开看一看。
“不是给你看的，是给她看的。”
我疑惑地看着表哥，接着把纸张还给他：“我不做，你别扰我。”
表哥耐着性子，笑着道：“你现在跑去，她不会同你说话，不同你说话，你就没法安慰她。有什么用？指不定还更生气，更难受。”
我觉着也是，便点了头表示赞同，表哥又继续说：“你把这个给她，她会主动同你说话。”
“为什么？”我不禁对这张纸又生了好奇。
表哥却突然严肃了一张脸，冷冷道：“为了你好，还问东问西，我害你不成？不干就算了。”
我见表哥转身是要离开的，便连忙夺过表哥的纸：“谁说的？”
然后就冲进叶荃的房间，见她正蜷在屋子里哭。
我倒没听到她的哭声，只不过是看到，她的肩膀在颤着。
“叶荃——”我一喊出声，她便抬头看着我，眼眶红得吓人，眼睛也肿了，我预备将手中的纸给她，她却一把将我捞了过去，然后死死抱住。
我不敢动。
她一味的哭，并且哭出声来，声音越来越大，又哭了好久。
“不要哭了罢，嗓子会难受的。”我抚了抚她的背。
她当真停了下来，良久，又推开我，冷声问：“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你。”
她不说话了，我想起表哥告我的，就将手中的纸递出去，“你看看。”
她疑惑地盯我看，不过还是抬手将纸接了过去，无声地看着。看了一会儿，脸突然变得极红，又过了一会儿。脸色好似冷下来，恢复了平静。
“这是谁写的？”看不出什么表情，我以为她是好了的。
“我——”我终见她和我说话，有些欢喜。但没说完，便被她打断。
“是真的？”她再次问我。
我茫然的点点头，随即准备摇头，她却恰此时怒了，“好啊！你又骗我！”接着将纸塞给我，“你再看看，到底谁写的！”
我是想直接说全是表哥做的，但是又不好不看那张纸，索性便微微扫了一眼，瞬时得了个大红脸，“这、、、、、、这不是我写的，是表哥给我的。”
“你表哥、、、、、、”
“嗯。”我低了头，又不敢看她。
“你表哥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不是的。”我狠着劲摇头，
她笑，应是冷笑：“让你跳桥，你便跳，让你送——送它来，你就送，这次，他又准备给你多少钱？”
我的心扑通扑通跳着，大气也不敢出，但是叶荃那样的话，令我觉得羞愧，又觉得委屈：“他、、、、、、他说会使你开心的，我——我才——”
“你走吧。”
“为什么？”我忙睁大眼睛看她。
她又笑了笑，“我今年十九了，爸说给我找一个丈夫。”
“丈夫？”我有些愣，“才十九啊。”
她神色便有些哀：“你走吧。”
“那——你以后不来找我了，是么？”我很难过。
她点点头，我想哭，但忍住了，刚要走出房间时，她却从后面抱住了我。
我在她怀里，不敢动。
“你要好好读书。”她说。
我确实好好读书了，她也确实没再来找我，不过她并没有立即找了丈夫。
后来，我考进了县城一中，成了一名好学生，一名村子里唯一考进县重点高中的人。是以一名女娃的身份，村子里的人觉得很新鲜。
这次，我回家，又看到叶荃，觉得有点惶恐，很多年似是没见了。我对她笑了一下，可她便只给了我那样一副神情。
还是说，过往的，只是美好的记忆了。
我真不愿这样想。
今年我十八，她二十三。
我想去问问她，
于是换了衣，拿着手电筒出了门。
已经很晚，路上间有几只□□跳来跳去。
走至她家，我又生出些犹豫，不过瞧见那灯是亮的。便咬了牙去敲门。
应门的是位老奶奶，是叶荃的奶奶。
“哟，梦生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我来找叶荃，”又补了一句，“我明天早上便要走的。”
“那你进来吧。”
叶荃显然没想到我会来，她竟有些愣神，
我把房门关了，走到她面前，沉默一会儿，才问出口：“还好么？”
“嗯。”
一阵沉寂。
“你坐吧。”于是我坐下。
“你来干什么。”
“我想——来看你。”
她把那双眼睛望着我，眼里有了温柔的神采，我才松了口气。
“学校怎么样？”她问，
“还好。”我答。
又是沉寂。
“好好读书。”
“嗯。”
这时传来十一点的钟声。
“叶荃。”
“嗯。”
“能不能、、、、、、”我看着她，声音有些颤抖，不敢也不好意思把话说完，便只问了半句。我不知道她是否能明白，我允求的是什么。
她默默地看着我，眼眶有些红，又向我招手，于是我走到她身边坐下，她便靠在了我的身上。
“嗯。”她轻声应了，又问：“洗过了？”
“嗯？嗯。”
“今晚——在这睡。”
“——好——，要听学校的事么？”
她没有说话，只直起身子，然后脱了衣、上了床、盖了被，到里面去了。我仍在床沿坐着，有些呆傻地望着她。
“到床上来，把灯熄了。”我照做。
刚躺下，她便靠了过来，搂住我的腰。我对着她，她便将头埋在我的肩膀处。
“梦生——我要听你的事。”
屋外有蝉在叫着，那么欢欣，都停不下来的。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我十八，她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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