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落花风》晓月千重

6、有弋其二

　　吃完了午饭，苍有弋带着朝如青逛遍了整个府邸当作饭后散步。朝如青一边看着，一边想着苍有弋好歹也是个王，而这座府邸却毫无奢华的摆设，实在是奇怪。而且不仅没有什么摆设房子的样式也和中原的有那么几分相似，不过想起来苍有弋之前和自己说过他母亲本是中原人便也不觉有何奇怪之处了。
　　逛完了整个府邸，苍有弋最终还是拉着朝如青回了卧房，“朝朝，你之前有午睡的习惯吗？”
　　朝如青已经不想对“朝朝”这个苍有弋认为的“昵称”作何评价了，只是摇了摇头。别说之前他没有午睡的习惯，便是有，也早就在先前的那场追杀中给磨没了。
　　苍有弋一脸为难，“那，那我要是去睡觉了，你怎么办呢？”
　　朝如青挑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无所谓道：“你睡你的，我在这儿看看书便是了。”
　　苍有弋疑惑道：“朝朝你看得懂漠北的字吗？”
　　朝如青怔了下，忘了自己这是在漠北了，于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我连漠北话都听不懂，又怎么可能看得懂漠北的字……算了，你去睡吧，我在这坐坐就行了。”
　　苍有弋试探道：“朝朝，你要不……和我一起睡吧？”
　　朝如青摇头，“不必了，我没有那习惯。”
　　苍有弋想了下，然后一本正经道：“廖叔说午睡身体好，你应该从现在养成这个习惯的，”说罢，便拉起朝如青往床边带，“来，先来试试，下午精神会很好的。”
　　朝如青无奈道：“我不困。”
　　苍有弋却仍不放弃，“睡睡就困了，真的。”
　　朝如青拍了拍他的手，“好了，放开吧，我睡就是了。”
　　苍有弋脱了靴子，褪了外衣挂在床边的衣架上，麻溜地上了床睡在了靠里面的位置，睁着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朝如青。
　　朝如青在他的注视下，缓缓地褪了外衣上了床，平躺在床的外侧。
　　苍有弋高高兴兴地将被子拉起，盖在他的身上，朝如青伸手当了下，“我不冷。”
　　苍有弋却坚持地将被子盖到了他身上，“睡着了就会冷的，现在已经入秋了，漠北再有半个来月就会变得很冷了。”
　　朝如青闭上眼睛，“那也是半个月后的事情吧。”手却放到了身侧，不再阻挡苍有弋的动作。
　　苍有弋帮他盖好之好便也就躺好了，在被子里的手拉住了朝如青的，喜滋滋道：“睡觉。”
　　朝如青心知苍有弋的力气大的很，这样的事情和他讲道理也是讲不通的，还不如随他去了。便也就没有挣扎，任他拉着去了。而苍有弋却因为朝如青的不反抗心里乐开了，闭着眼睛嘴上的笑却一直到睡着了也未曾消失。
　　朝如青躺着，本以为自己怎么也不会在这大白天里头睡着了，但没料到就这么躺了会儿竟然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还一睡便睡到了傍晚时分，等他醒过来的时候看了看周围的陈设，悄悄地在心中舒了口气。却也暗自心惊自己的防备自从来了漠北之后怎么就变得如此之低了，兴许是内力被封的关系，如此的话，那还得要尽快的解了才行……
　　耳边传来轻缓均匀的呼吸声，朝如青微微侧头，嘴唇险险擦过苍有弋的下巴。眼睛瞄了下，苍有弋竟还在睡。两人在被子里交握的手虽都有些湿了仍还是握着，朝如青试着抽了下自己的手，竟抽了出来。朝如青皱眉，便用那只抽出来的手推了推他，“起来了。”
　　而回答他的却是苍有弋不间断的呼吸声。
　　朝如青心中疑惑，不由地欠身起来，借着屋外夕阳透过窗子照进来的微光看了下苍有弋的神情，平静祥和，毫无异样。看苍有弋并无大碍，朝如青便起身穿好了衣服。出了卧房推门出去，静女正侯在门外。静女见朝如青出来了，便行了下礼，“王后。”
　　朝如青不悦地敛了下眉，但想着还在床上睡得万事不知的苍有弋便平了心下的情绪，吩咐道：“去把廖叔找来。”
　　静女并不多言，只是应了下“是”便转身走了。朝如青看着静女走了便收回了目光，抬头看了看发暗的天色，已经落完了的夕阳留下来血色的一道残痕铺陈在灰白的天上，抿了抿嘴唇又转身回了房里头。屋里暗的很，东西也只有模模糊糊的轮廓，朝如青也不点灯，凭着记忆摸了把椅子拎着走到了床边放下，自己坐在上头，看着床上亦是模模糊糊的轮廓，沉默着一言不发。
　　朝如青没有沉默多久，廖叔便和静女一起来了。廖叔站在门口看了眼黑洞洞的屋里，回身问静女道：“王后从来都如此节俭吗？”
　　静女默然，片刻之后答道：“王后在中原时，从不亲自上灯。”
　　廖叔道：“这也是，倒是我疏忽了，下回我该记着了。”
　　静女倒是没什么表示，只是提醒道：“王后找您许是有什么急事，您快进去吧。”
　　屋里的那位王后可不是真公主，贤良淑德会私奔。还是小心地应对着比较妥当，静女心下默默盘算着。
　　廖叔连忙应了声，便进去了。静女跟随其后。廖叔将屋里的灯都点亮后，便看见王后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家的王。
　　廖叔急忙上前询问道：“王后找我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朝如青头也不回，冷声问道：“他怎么了？”
　　廖叔迟疑，“他？”随即看见躺在床上睡得安详无比的苍有弋，回神道：“哦哦，是王……王后稍等片刻……”语毕便上前了一步俯下身子靠近了苍有弋的身体，伸手拉住苍有弋的一只胳膊按住了手腕处的脉门上，停留了片刻就放下了苍有弋的手。回身问朝如青道：“王后，王他是何时变成这样的？”
　　朝如青扣着椅子的扶手，回答道：“今天中午午睡时，我醒过来他便是如此了。”
　　廖叔点点头，又摸起了自己那撮小胡子，嘀咕道：“不应该呀……不是说今个晚上……怎么提前了还……”
　　朝如青听了廖叔的言语，皱眉问道：“什么意思？你知道他会变成这样吗？”
　　廖叔捏着自己那把胡子朝着朝如青笑道：“没什么没什么，王睡一觉便好了，王后无需过于担心。”
　　朝如青沉声道：“他从前……也如此的吗？”
　　廖叔笑眯眯的，“算是吧，王这，也算是老毛病了。”顿了顿又道：“我先去做饭待会儿让静女送来给您，您今晚上就在卧房里用餐不必再到那边去了。”
　　朝如青微微颔首，“有劳。”
　　廖叔摆摆手，“王后言重了，我这老头儿本就是服侍王族的。”随后便带着静女离开了卧房，又留下了朝如青和睡着了的苍有弋独处去了。
　　朝如青直觉这其中有什么蹊跷之处，却一时之间想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对。看着床上沉睡着的苍有弋，心中有数，所有疑问等他醒了之后大概就有解了吧。但现在的问题是，这人，到底什么时候能醒来呢？他现在还不能回中原去，否则指不定又会被莫名其妙地再追杀一次，而若是一直留在漠北大概也是不行的。至于什么王后……还是等自己内力回来了让这人去找个正正经经的公主吧。
　　朝如青如此打算着，静女便将饭送了过来。送完饭后，静女倒也没走，只是沉默地站在朝如青的边上。朝如青想了下，边吃边道：“你的身手不错。”
　　静女脸色不变，“王后缪赞。”
　　朝如青挑眉，“怎么会是缪赞，上次点我的穴不是点的很顺手吗？”
　　静女毫无愧色，“不是太顺。”
　　朝如青闻言笑了声，“你是跟着从前的那个公主的？”
　　静女摇头，“不是，只是上面有命令让我这次同行罢了。”
　　朝如青可有可无地点点头，随即又问道：“那你们是在哪里遇到的我？”
　　“不知道，我当时坐在马车上，并没有下车。”静女一板一眼地回答问题。
　　朝如青喝了口茶，继续道：“那你也不知道当时我的佩剑丢在哪里了是吧？”
　　静女抬头望了望朝如青，“王后想要找回您的佩剑吗？”
　　朝如青既未点头也未摇头，只是淡然道：“能找回来自然是好，找不回来也就罢了。”
　　静女没说话，朝如青自己接下了话茬儿道：“你不是江湖中人，对吗？”
　　静女点头，“对。”
　　朝如青好奇地问道：“既非江湖中人，你的身手，又是如何练来的？”
　　静女却是不欲多言，淡淡道：“朝中自有朝中的办法，我非是自由身罢了。”
　　朝如青知她是不愿多说也就不再问了，一心静下来吃饭，一顿晚饭倒也很快解决了。静女收拾了朝如青的碗筷，便端着出了卧房。
　　朝如青洗漱完了又在苍有弋床前坐了会儿，但是看他却无丝毫要醒来的征兆朝如青也就放弃了。撤走了椅子，熄了几盏灯后便也上床睡觉了。就在苍有弋的身边，靠着床的外侧。原本想着今天下午睡了那么长时间晚上应当睡不着了，谁知竟又是清明了片刻后又睡着了。也许是气氛正好正适合入睡，也许是身边那人似乎要勾人一同入睡的轻微的鼾声影响了，总之朝如青就这么又睡着了。
　　睡至半夜时分，朝如青直觉似乎有人在盯着自己。纵然内力被封，那么多年所积攒出来的敏捷却还是不会一同被封的。所以就当他感觉似乎有什么有碰到自己的时候，立刻睁开眼睛灵活的跳到了床下。屋内点着的灯被朝如青凌厉的动作所带起的风吹得摇摇曳曳的烛影不定，朝如青缓过神来的时候再看向床上，苍有弋已经醒来了，并且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看。
　　朝如青皱眉，这人是苍有弋，但是总感觉哪里似乎变了，变得完全不似之前那个苍有弋了。他正如此想着，苍有弋便开口了，“王后，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跳下床做什么？”
　　朝如青的眉皱的更紧了，沉声问道：“你醒了？”
　　苍有弋微笑，“当然，听说我娶了王后，所以就迫不及待的出来见见我的王后了。”说完，眼睛便似别有深意地在朝如青的身上从上到下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几个来回，笑道：“如今看来，我的王后，果然是值得我这么迫不及待的。”
　　朝如青不解，这是个什么状况，苍有弋不记得了？
　　苍有弋不等朝如青质疑，便自觉主动地答道：“我也是苍有弋，但，只有我，才是漠北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