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落花风》晓月千重

16、走或是留

　　当内恪赶到的时候，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不知断了气息没有的人，白皑皑的雪上也多有被血染的暗红的地方，马匹早已跑得七零八落了，只有一匹被系在树旁。自己的王被王后护在怀里，边上有一个青年快速的帮着王在处理伤口。
　　内恪在边上沉默了会儿，决定上前去问问有什么自己能做的，结果脚下一走动，便与积雪发出了不算小的摩擦声。
　　朝如青皱着眉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事么？”
　　内恪又是沉默了一会儿，对王后躬了躬身，然后放轻脚步离开此处。心中却有一事疑惑，自家王后何时也有了与王一般的气势了？虽说之前就觉着王后贵气逼人，可现下贵气是有，却也隐隐多了种睥睨之势。内恪想了一会儿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决定放弃了，径直去了外围找队伍。
　　这边朝如青等着云问雁绑好绷带后，轻声询问道：“如何？”
　　云问雁一派轻松回道：“无碍无碍，有我出手你还担心什么，只是……”
　　朝如青又是皱起了眉，“只是什么？”
　　云问雁想了想，道：“方才我见他与先前那一次的似乎有所差异，他是不是性格上有些不太完全？”
　　朝如青敛眉看着昏迷的苍有弋，他虽是绝对信得过长青门的人，但是这件事却是漠北的秘密，自己虽然清楚，却也不知该不该告诉云问雁。
　　云问雁见朝如青有所迟疑便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即便是告知与我，我也是不会医治的，想来漠北自有能够医他的人。”
　　朝如青点头，“确有。”
　　云问雁收拾了东西，眨了眨眼问道：“既然他已经无大碍了，那咱们便回长青门去吧？”
　　朝如青顿了下，沉默了半晌才回道：“他的伤是因我，我……等到他痊愈了再走。”
　　云问雁倒也不勉强，只是笑笑，“你觉得那时你还走得了嘛？”
　　朝如青对这个尚有自信，“自然，如今我已不再被束缚，如何走不了？”
　　云问雁起身，笑的有些狡诈，“不不，我说的是这儿。”说着指了指胸口，“你觉得，还走得了嘛？”
　　一夜将过，天色渐渐发亮，月牙也移至中天了。
　　云问雁走的潇洒，只留下那句似是疑问的话便独身走了。
　　朝如青扶着苍有弋起身，在外面绕了好一会儿的内恪终于又绕回到了这里，低着声音询问道：“王后，接下来我们是直接回去还是怎么办？”
　　朝如青垂眸看了眼苍有弋有些乌青的嘴唇，问道：“来时的马车还在那间会馆吗？”
　　内恪恭敬地回道：“还在那里，走前吩咐过要好生照看了。”
　　“嗯……”朝如青应了声，又思索了下，安排道：“先回去那间会馆，稍作休整便立刻返回。”
　　内恪应了下来，悄悄抬头看了眼，犹疑着问出声，“王后……王这样，如何回会馆？”
　　朝如青抬眸，使唤的毫不费力，“在那边台子边上有一辆送我们来的马车，去驾过来。”
　　内恪半刻不耽误的去了。
　　朝如青扶着苍有弋，将大氅拉高盖住他整个人，反正他现在也是不怕这冰天雪地的，不要那大氅也没什么关系。纵然是信得过云问雁的医术，却也还是要小心照看着的。
　　内恪很快便驾着车回来了，朝如青小心地将苍有弋扶进了去，随后自己再进了去。
　　那家将苍有弋和朝如青先前住过的房间封存起来的会馆，再一次接受殊荣，王又回来了。不过此番停留时间很短，只是稍作了休整，一行人便赶回王都去了。不比来时的简约低调，这次回去前后左右都有人马守着。一路上甚少休息，硬生生的赶在了一天多些的时候回到了王都。
　　马车径直驶到了西边的那个府邸，当朝如青半搂半抱着苍有弋下去车驾时，便看到乌赫和苍灵已然在等着了，再没有其他什么人。乌赫仍是笑眯眯的，丝毫不见对苍有弋还昏迷着的事情的担忧。苍灵却一身白袍，神情严肃的站在乌赫边上。
　　乌赫上前一步，“王后一路辛苦了，将王交予老夫吧，王后也去歇息歇息。”说着便有了要去接过苍有弋的架势。
　　朝如青稍稍皱眉，身形微微那么一闪便躲过了乌赫，“不必了，我扶他进去。”
　　乌赫看着朝如青的眼中精光微闪，也不再多争论，还是笑眯眯地，“好，王后随我走吧。”
　　说完这话，乌赫便在前头带路，朝如青跟在后面，苍灵也不多犹疑地跟上了。
　　乌赫领着去的地方不是苍有弋的卧房，而是隐蔽在正厅的正下方的一处暗室。暗室内并无灯火，墙壁上也不知悬的是什么在发亮，把整个暗室照的十分明亮。
　　乌赫在一个矮台边上停下，“王后，请把王放在这儿吧。”
　　朝如青走过去，动作轻缓地将苍有弋放下。又查看了苍有弋身上的伤，掏出云问雁留下的伤药又给他上了一回药。朝如青这边忙着，乌赫和苍灵则退到了一边小声交谈着。苍灵是真还假地说道：“其实有弋便是回不去也没什么干系吧？看咱们王后这般的悉心照料。”
　　乌赫却是摇摇头，“王后现在无离开之意是因为王还病着，若是王好了，王后决心要走，你看依王后的身手，又有谁能拦得住他呢？”
　　苍灵沉思，“如此，那还是医好了有弋为好啊。”
　　乌赫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苍灵的肩，“天巫责任重大啊。”
　　朝如青换好了药，看着还在昏迷之中的苍有弋，心里却是挣扎。理智上，他应该趁着他还没醒的时候离开，然后再不相遇。可是，不知为什么，脚下迈不动步子了一般。
　　想起来心思单纯的苍有弋，有些小精明还会回护自己的苍有弋，给自己躬身穿衣伺候的苍有弋，唤自己“朝朝”的苍有弋……
　　想起来睥睨天下的苍有弋，带着掠夺的粗犷，却会亲吻自己……
　　两个苍有弋，却是一个人，都是一个让自己放心不下的人。
　　朝如青再抬眸时，眼中已然坚定了神色。伸手将覆在苍有弋身上的大氅拉高盖住他，不论如何，他会等到亲眼看到他恢复了，再离开。